登陆注册
13407900000101

第101章 水月镜花

喝就是!

兰芽抓过酒壶,仰头便喝。

司夜染觑着,冷冷提醒了声:“别都给喝了,我还没喝。”

兰芽呛着,扯开酒壶,用袖子抹着嘴,咳嗽了半晌才道:“这灵济宫里的所有都是大人的,大人要想喝,唤人去再拿一壶来就是!”

司夜染瞟着她:“可是只有这壶才是你送去观鱼台的。”

兰芽又被呛住,忍着不咳:“可是这壶,小的却都喝过了。小的这就去叫醒双宝,再给大人拿一壶来就是。”

说到这里才想起,怎么司夜染每回鬼一样地进出听兰轩,双宝竟然都跟睡死了似的,竟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一分神,手里的酒壶竟然被他轻松摘走。兰芽回头去,急喊:“大人,你别……!”

却见他已斜靠椅背,悠然将酒倾入口中。酒壶悬空,酒水如高山流泉,淋入他口中。

兰芽后面的话便没出口,生生噎在嗓子眼儿里。

白担心一场,原来他是这么喝的。

司夜染喝了一晌,放下酒壶,偏头斜睨向她:“你在担心什么?”

许是喝了酒,他那张阴测测的大白脸仿佛不再那么瘆人了;薄唇也更红,唇角微挑。他就是这样向她望来,让兰芽更觉有些招架不住。

兰芽这回没被呛住,却也咳嗽起来,用以掩饰:“咳咳,小的怕大人那么喝酒呛着了。”

“撒谎!”

他也不再看她,手指只勾着酒壶把儿,“你是担心我就着壶嘴喝酒,就在你方才沾过的地方儿!”

兰芽窘得又是周身蹿过火焰一般。面对这个妖孽,仿佛什么都瞒不过他。

他再偏了头瞟向她:“你今晚这么处心积虑,定有所求。说来听听,你到底想干什么?”

兰芽一咬牙:“秦直碧和陈桐倚都要走了,大人又如何安排虎子?”

她说得理直气壮,可是分明在颤抖,却攥紧拳头,极力地控制着,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司夜染便一挑眉:“你竟何故,怕成这个样子,嗯?”

兰芽索性豁出去:“小的当然害怕!小的听花二爷说,冯谷已经将虎子的根底告诉了大人。大人既然已知虎子身份,如何还会留下虎子!”

“大人将小的宫刑,留在宫里;秦直碧和陈桐倚送出京师……却独独没有给虎子做出安排!难道大人的意思,竟然是要除掉虎子不成?”

司夜染清淡点头:“嗯,他若真是袁星野,留下自然是个祸根。”

兰芽忍不住呛声:“就因为接替袁国忠大人成为辽东总兵的王剑,乃与大人交好,所以大人才会如此以为!”

“哼!”司夜染长眸一冷,“那又怎样?袁国忠镇守辽东十数载,辽东军镇上下都是他的子弟兵。他纵然死了,辽东守兵却依旧还念旧主,对王剑阳奉阴违……只有彻底扫除了袁家势力,辽东才能上下一心。”

兰芽怒极反笑:“大人是不打自招么?”

“打?”司夜染也回以冷笑:“谁敢打本官?”

兰芽深吸口气,在他面前双膝跪倒:“大人,小的求你饶虎子一命。”

“凭什么?”司夜染并不看向兰芽,回首只看她桌上画了一半的画儿。

兰芽阖上眼帘,攥紧拳头:“凭——大人或许对小的有一点点的欲念!于是小的,小的想用自己跟大人换虎子一命,大人可否允准?”

兰芽说完,房中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司夜染才慵懒轻哼:“你说我对你有——欲念?岳兰芽你凭什么这么说!”

兰芽咬紧唇,也不敢确定自己是否托大,只说:“就凭,昨夜大人对小的所为!”

“昨夜?哈,你真是蠢不可恕!本官昨夜对你做过什么?本官早说过,本官是内官,而你早幽闭过!”

司夜染难得地,仿佛有些急了。

兰芽便更起信心,抬头直望过去:“纵然小的喝醉了,纵然小的具体分辨不清,但是昨夜种种根本不是大人所言一般!大人虽然是内官,小的虽然也已幽闭,可是,可是小的分明还是能感觉得到,大人,大人还是对小人做了些什么!”

司夜染腾地从座上站起,大瞪双眼:“你胆敢胡说!”

“我没胡说!”

兰芽梗着脖子抬头望他:“小的,小的有感觉。否则,大人又何必将小的放在大人自己的榻上!想那观鱼台并不止大人卧房那一个房间,这堂皇灵济宫更不止大人的那一张榻!”

司夜染周身凝聚冷气:“岳兰芽,你找死!”

“今晚纵然拼却一死,小的也要说完!”兰芽伸手扯住司夜染锦袍:“……更何况,还有此时——大人纵然身边有二爷,可是为了小的这一壶酒,还是夜半起身来找小的。”

没想到,竟有一日,她竟然要这般不知廉耻地主动向司夜染献媚……

压住心底绝望,兰芽索性抱紧司夜染的腿:“大人对小的,总归有些不同。兰芽九畹虽清绝,也要芳心伴小醺——大人既然对此耿耿于怀,那小的就答应大人,小的心甘情愿陪在大人身边,行么?”

司夜染腿动了动,却没一脚踢开。他居高临下,凝着她的发顶:“可是虎子的性子却甚鲁莽,几番为了你要与我拼命。这样的人,我留他何用?”

“大人放心!”

兰芽再也顾不得什么,只死死抱住他的腿:“大人说得对,虎子是能为了小的而跟大人拼命——可是大人别忘了,他跟大人拼命的前提是为了小的!所以小的对他有极大的影响力。小的自可为大人管束住虎子,小的也可跟大人保证,一定要他归顺大人!”

司夜染这才幽幽地一笑:“如果你真的能做到,那我倒是肯如此考虑的。”

兰芽伏地叩头,砰砰地响:“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她额头上已是磕破了,血色涔涔渗出。

司夜染便皱眉:“别磕了。若破了相,我倒真不知还留你何用!”

司夜染走后,兰芽终于能顺利入眠。

梦里又见爹爹立在画案边,指导她笔绘丹青。娘就坐在不远处,边给她缝着新衣,边含笑向他们父女望来。

窗外是兄长在练剑,嫂嫂抱着新出生的侄女儿,走过来替兄长擦汗。

彼时光景,细细漫长。以为永远不会有尽头,此时却只有梦里才能再见。

她在梦中无声说:“爹,娘,哥哥嫂子,请你们再等上一等。我已到了那奸贼身边,距离报仇,又近了一步。”

翌日,便是藏花、秦直碧、陈桐倚三人启程的日子。

司夜染没带许多人,只有息风、兰芽等几个,一并送他们三人出了京师,直到驿路长亭。

藏花明显憔悴了不少。一路上,他只并辔骑在司夜染身边,目光缠缠都在司夜染身上。

兰芽跟秦直碧、陈桐倚一同坐在马车里。车轮颠荡,车帘微启,便能撞见藏花望向司夜染的目光。

兰芽也说不清心内是什么滋味,便垂下头去,当做没见。

陈桐倚便笑嘻嘻打趣道:“兰公子,吃味了?无妨无妨,今日花二爷走后,大人便是兰公子你一个人儿的了。”

兰芽慌乱瞥秦直碧一眼,便挥拳砸向陈桐倚去:“桐桐,你真是讨打!”

陈桐倚边躲边笑:“我说中了不是?这不恼羞成怒了!”

陈桐倚还故意躲到秦直碧背后去,撑着秦直碧的肩膀说:“小秦你说是不是?”

兰芽便更脸红,盯着秦直碧,讷讷说:“你别听桐桐瞎说。”

秦直碧却径自撇开头,隔着车帘缝儿望着藏花与司夜染二人,幽幽道:“我此时倒是理解二爷、羡慕二爷。”

兰芽被吓了一跳:“秦公子!”

陈桐倚却听得开心,索性趴在秦直碧肩膀上:“真哒?小秦我爱死你了……以后我们就如此卿卿我我在一起吧!”

秦直碧回头淡淡瞥了陈桐倚一眼,陈桐倚便讪讪地赶紧拿开了双手,“好好,我错了,我收回。”

到了长亭,早有人安排好了酒席。一行人都下马步入长亭。

司夜染先为藏花祝酒。藏花酒还没喝下去,泪就先掉了下来。

此时的藏花倒不似往日那个阴毒的妖精,反而像是长情的女子一般。此时此刻,兰芽心中也难免生起戚戚之情。

司夜染倒也利落,喝完了杯中酒,只拍拍藏花肩膀,便走向秦直碧与陈桐倚一边。

藏花狠狠一吸鼻子,转眸望向兰芽这边来。便伸手抓过酒壶,直奔兰芽而来。

兰芽自知今天肯定逃不过这一关,索性含笑接着。

两人对饮,状似亲昵,藏花却趁机凑在兰芽耳边说:“不要以为陪过大人一晚,你便可替代了我去。大人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的……”

兰芽一笑,反唇相讥:“无妨。反正我男装示人。大人喜欢我是女人时,我便是女人;大人若希望我是男人,那我在他面前就当男人。”

藏花狠狠一震,不可置信盯住兰芽的眼睛:“你这是向我宣战?”

兰芽依旧娉婷而笑:“我掌心那把刀,原是二爷亲自递过来的。二爷难道忘了么?”

她转了个头,目光兜着司夜染的身影打转。也恰好逢着司夜染转眸过来望他们两人,兰芽便故意向司夜染妩媚一笑,嘴上却对藏花说:“手里既然已经拿着刀,便总要出手伤人。否则难道要留着自裁不成?二爷你说是不是?”

藏花恨得咬牙:“岳兰芽!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明白。”兰芽微微偏首,细细打量藏花恨意:“二爷是怎么都不会放过我的。既然如此,那我就更得奋力自保才行。”

藏花气得说不出话来。

司夜染也正好走过来,目光从两人面上逡巡而过,问:“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兰芽温软一笑,依到司夜染身边去:“小的跟二爷说,让二爷安心办差,小的会代替二爷,好好服侍大人的。”

藏花转头紧紧望住司夜染的眼睛,面孔苍白,眼中隐隐有泪。

司夜染蹙眉,扭头轻瞥兰芽:“不得放肆!”

兰芽一吐舌,闪身退开,去找秦直碧和陈桐倚。

藏花走上前来,把住司夜染手臂,已有哭腔:“大人!”

司夜染只淡淡说:“你安心去吧。办好差事,我会向皇上为你请封。”

秦直碧依旧与兰芽相顾无言。接着兰芽的酒,也只是抬首便喝干,除此就什么都不说了。

兰芽也觉得自己纵然一肚子的不舍,这一刻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幸好陈桐倚一向乐天,仿佛没有半点离愁别绪,还故意揶揄兰芽说:“我可盼着赶紧走了。从此,小秦可是我一个人儿的了!”

直到最后,秦直碧方端正望了兰芽一眼,却也只说了两个字:“珍重。”

这两个字终是说出了兰芽的眼泪,仿佛一直窝在心里的委屈终于有了个宣泄口,她便把着陈桐倚的手臂,啰啰嗦嗦地嘱咐:“桐桐,你要多多照应秦公子。他性子直,又是个书呆子,于是宁折不弯的……你别让他吃亏。人际场上,你多替他周旋。”

陈桐倚正色:“你放心。兰伢子,你当初说得对,我们是同命的人,自当同心同力,彼此扶持。”

驿路生尘,终是走了。尘土渐渐遮蔽住了秦直碧他们所乘的马车。

兰芽安慰自己说,好歹明年秋闱便能见了,不过一年之期,不算长,不为久。

可是为什么心底,却还是这么疼啊?

回程路上,大家都有些黯然。

马车上只剩下了兰芽一个人。来的时候还是三个,回去的时候却变成了这样空荡荡。

车厢上忽然“邦邦”地响。

兰芽便循声挑开窗帘向旁边望去,原来是司夜染用马鞭敲着车厢壁。

兰芽便赶紧抱拳:“大人有何吩咐?”

司夜染骑乘的是一匹浅金色的骏马,细脸长颈高大矫健,兰芽隐约猜测,这就当是绝世良驹——汗血宝马。

中原王朝一向缺少良马,朝中所有的良马都是蒙古、女真等游牧民族或是进贡,或是互市而来。于是汗血宝马这一级别的良马,就更是千金难求。而司夜染掌印御马监,御马监又正是管理皇家御马的,所以他的马便定然是这大明最好的马。

于是就连司夜染这妖孽,骑乘在宝马之上,都显得格外风姿秀雅、俊逸不凡。

他居高临下隔着车窗睨着她:“下来骑马!”

兰芽一紧,手下意识扣住窗沿儿,使劲摇头:“小的不会!”

司夜染傲然挑眸:“不会?兰公子,你若连骑马都不会,以后如何出去查案,又如何替朝廷办事?”

兰芽咬住嘴唇。紫府与锦衣郎,都被称为“缇骑”,来去自然都是骑马的。

司夜染俯下头来:“难道想让本官向别人这样替你解释:因为你是女儿身么?”

“不用!”兰芽急喊:“小的,小的以后一定学!”

转念一想,虎子的骑术一定好极了,心里便更有底,“大人放心,小的一定会跟虎子好好学!”

司夜染坐直回去,目光飘向前方,渐染寒凉:“择日不如撞日,你若真有心学骑马,何不就在此时?”

“此时?”兰芽惊了,扒着窗沿儿前后望,前后左右都是司夜染手下,个个脸赛冰霜、眼含仇恨……

兰芽便使劲摇头:“现在不必了。等回宫,小的一定向虎子去学!”

司夜染依旧只看向前方:“你害怕?”

怕,她是真的怕。小时候在草原上那一回,从马上掉下来,被马拖着在草原上狂奔……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那次回来之后,就再没碰过鞍马。

兰芽只得点头:“是有些不适应那种颠荡滋味。”

“颠荡?”

司夜染轻哼,突地一伸马鞭,狠狠抽在了给兰芽拉车的马P股上!

马匹受惊,撒开四蹄朝前狂奔而去。兰芽握紧车窗,只剩下高声尖叫的份儿。

司夜染微挑长眉,提住马缰向前追了几步,与马车并辔之际,猛地甩镫离鞍,纵身一跃,离开了自己的马,而落到了马车之上。伸手提住马车缰绳,回首朝息风等一干人纵声而呼:“来呀,都与本官赛一场!能撵上的,本官重重有赏!”

一声吆喝,后面便万马奔腾。

司夜染独自驾着马车,高扬马鞭,纵马狂奔。他自己则在马蹄嘚嘚声中,纵声长笑!

可是车厢里的兰芽可惨了,整个人恨不能被马车弹飞,只能死死抓住车窗。腹内更是翻江倒海,几番一张口便要吐出来。

一路飞尘,一行人喧嚣回到灵济宫。

兰芽下车便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站都站不起来。

司夜染叹口气,将马鞭扔给息风:“这个不中用的东西,扛她进去!”

息风也不含糊,当真是将她扛上肩膀,而且是大头朝下……兰芽爬进听兰轩,就吐得一塌糊涂。

吐完了,狠狠地睡了一大觉。疲惫席卷身心,倒是忘记了送别秦、陈二人的伤心。

兰芽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

她昏头胀脑起身,叫双宝进来问,是怎么了。

双宝叹了口气:“公子不知也罢。”

那就一定是出大事了。

兰芽便正色:“到底怎么了?不管是什么,你都说与我。”

双宝蹙眉:“水镜台的秦公子和陈公子走了之后,剩下的几个,被大人下令送去净身。”

“你说什么?”兰芽蹭地站起来,便要朝外去。

双宝忙拦着:“公子此时去也已晚了,已是动过刀了。“

“几时的事?”兰芽问。

双宝蹙了蹙眉:“公子随大人前去送行的时候……”

兰芽便懂了:司夜染正是趁着她出外的机会,将这件事办成死案!

兰芽侧耳听了听,“外头是谁在吵闹?听声音,怕是虎子!”

兰芽去送秦、陈二人,虎子却只是在宫内送,并未跟着一同去。

双宝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公子去一下,也好。”

兰芽便抬步冲出门去。

水镜台里住着的是陈桐倚跟另外几个少年。那几个少年的资质比不上秦直碧、陈桐倚,但是也都斯文有礼,看得出是好家教里出来的孩子。兰芽终是女孩儿,与少年交往也终归有限,于是寻常也只与秦直碧几个走得近些,与那几个不过泛泛。

可是饶是如此,却不等于真能忍心看他们也都受了宫刑。

奔进水镜台去,果然听得哀声一片!

而院子当中,虎子被息风亲自压住,却还在愤怒挣扎,高声叫骂。

“奸贼,你定不得好死!”

院中只有司夜染一人,状似闲庭信步。

瞥见她来了,他目光带着她转向虎子,他轻哼:“兰公子!,此人你看本官该当如何处置?”

兰芽朝司夜染施礼:“请大人容小的先去看看那几位。”

司夜染耸肩:“随你。”

兰芽走进房去,挨个看了那三四个少年。他们的表情和反应各不相同,有悲愤欲绝,也有自怨自艾,更有怨天尤人。

其中有个叫方静言的,见了兰芽便是大怒:“兰公子倒是来看我等笑话来了!”

兰芽也不气恼,“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有恨,冲我发脾气我也不怪。只是方兄,恕我直言,我自己一月前也受过宫刑,我们本是同病相怜,我岂会看你们笑话?”

“还说不是!”方静言恨得睚眦欲裂:“你现在成了司大人身边红人,你便以你的力量送了秦直碧和陈桐倚走,让他们两个幸运脱身而去。他们与你交好,你自然帮他们,可是我们与你只是泛泛之交,你便眼睁睁看着我们净身,而不援手!”

方静言的话,引起那几个的共鸣。他们吵来嚷去,想说的不外乎是:凭什么秦直碧、陈桐倚和虎子就能逃过净身去?凭什么他们就要挨这样一刀!

对命运不公的愤怒,让他们忘了他们与秦、陈等人一起,曾经如何的同命相连。

兰芽只能叹息:“此时纵说再多,也已无用。各位已然净身,再多的抱怨和愤怒,也已经无法回到之前那刻去……与其这般,不如想想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兰芽坐下来,跟锦衣郎借了把刀搁在桌上。

“我只说我当日的感受。我当日想死,却又舍不得死;所以我选择活了下来。各位也是一样。如果真的也想死,这把刀便用得上;如果跟我当日一样,舍不得死,或者不甘心死,甚或是不敢死……那就别闹了,好好活下来。”

刀已出鞘,那几个人终于安静了下来,各自陷入沉思。

兰芽便出门,走到司夜染身前:“大人,小的保证那几位已经不会再闹了。小的只想求大人开恩,这些日子对他们好些。小的也是受过宫刑的人,深知最初这几天的滋味最是难熬。于是这几天无论他们怎么样,也请大人多多担待。”

虎子闻声嘶吼:“兰伢子,你怎说这样的话!难道你已甘心当那奸贼的走狗!”

兰芽扭头,冷冽盯他一眼,然后跪倒叩头:“大人切莫动怒,且将他交给小的。小的稍后一定带他去向大人磕头赔罪。”

“哦?磕头?”司夜染长眉微挑。

别说司夜染,院子里所有人都面上的神色都表示不信。

兰芽垂下头去:“小的以自己项上这颗人头担保!”

院子里,又是一片寂静。

连虎子也不喊了。

司夜染瞟了息风一眼,息风会意,便松开虎子。

司夜染带人离去,水镜台重又恢复了宁静。

兰芽环望这处宁静秀丽的园林,心底浮上无限哀思。

水月镜花,转眼成空。

兰芽带虎子回了听兰轩。

墙外有耳,兰芽不了解在狮子林伺候虎子的双喜;比之双喜,她自己身边的双宝和三阳,总归更妥帖些。

虎子还有些余气未消,兰芽倒先笑了,瞟着他道:“我都说了用自己的脑袋担保你。你还想要怎样?真的跟司夜染拼了,然后让他正好有理由先摘了我的脑袋?”

虎子一梗:“我当然不愿意。只是,我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们几个受如此酷刑……”

“我明白你的心,你是觉得眼睁睁看着他们如此,而你自己却还是好好的,便觉得没能保护他们,对不住他们。”

虎子点头。

兰芽叹息:“实则我也有同样的心情。只是,虎子,凭你我此时的力量,如何能与司夜染抗衡半分?他手下有满宫爪牙,有腾骧四卫,更有深宫大内的皇上和贵妃娘娘……虎子,你我徒有一命之外,还有什么?”

虎子不言声。

兰芽笑了笑:“他对你的评语,我都可以置之不理。可是他说你的一句话,我倒是同意。”

“是什么?”虎子忙问。

兰芽妙目瞟他:“他说你鲁莽。”

虎子的脸便红了:“他说我什么,你都不该记在心上!”

兰芽伸手按住虎子:“你先别急,且听我说。若说一把傲骨,对司夜染不肯屈服……秦公子比你又如何?”

虎子想了想,道:“他虽然是一介文弱书生,却有一副傲骨。有些见地,我更不及他。”

“对啊!”兰芽一拍掌:“以他性子,这次怎地就这么乖乖接受了司夜染的安排,你难道没想过么?”

虎子眯起眼:“他应当不是贪生怕死。”

“没错。”兰芽欣慰点头:“那是因为,秦公子也已看懂了眼前局势。”

“虎子,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此时当面反抗司夜染,只是以卵击石、螳臂挡车,必不得成功。若想报仇,只能卧薪尝胆,让我们自己先长大,先变强。”

虎子终于已有所悟,缓缓点头。

兰芽便顺势说:“你既然明白了,稍歇息片刻,然后便随我去给他磕头请罪吧。”

虎子咬牙。兰芽轻叹:“你还不愿?”

虎子目光凝注在她面上,缓缓放柔:“若是为了我自己的生死,我绝不肯;可你以自己人头作保……为你,我便没什么做不到。”

兰芽含泪而笑:“秦公子和陈兄都走了,虎子,我现在身边只有你了。所以你要明白,我必定不能让你再出半点危险。”

虎子心头一热,伸手捉住兰芽手腕:“我明白,你放心。”

兰芽带虎子去半月溪给司夜染磕头。

初礼进去禀报了,出来却现叫兰芽自己先进去。

兰芽入内便跪,道:“小的将虎子带来了。他已想明白,来给大人磕头了。”

司夜染坐在书案后面,面前公文上倒映阳光,全都映在他面上。

森然,绝艳。

“他是否磕头,我倒本不在意。我只先问你一宗:你可明白,我为何要将水镜台那几个净了身?”

同类推荐
  • 穿越之悍妃不好惹

    穿越之悍妃不好惹

    2015年2月18日,某市繁华热闹的广场...“夏离,这次的任务无论如何你都不许给我搞砸。"一个穿着特警服的女子拿着对讲机在车里监视着一切。在广场内的夏离穿着便服戴着隐形耳麦正应答着事,一转眼夏离就看到有个小男孩追着皮球跑到马路上去,远处正驶来一辆货车。“哔~哔~嘭~”伴着车喇叭的声响,夏离刚推开小男孩就被货车撞飞了。“夏离...”车里的那名女子嘶吼的下车冲了过去...
  • 冷王的丑后

    冷王的丑后

    相见时,他对她冷嘲热讽: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又丑又胖!再见时,她冷眼旁观一个口口声声爱她的男人与另一个女人缠绵不休。她望着他,直到心里咯噔一声,她才知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的心已属于他。他以为他是不屑碰她的,却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忍不住去亲近她,与她缠绵不知休!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花心王爷风流妃

    花心王爷风流妃

    他花心?没问题,我可以风流给你看。她是古灵精怪的刁丫头,擅于制造一些骗人的药剂,从现代穿越到古代,依然不改她整人的本性。可是他……似乎是她的克星呢!不仅人帅,就连智商都是和她不相上下的超级高。那么,是他掳获了她的心,还是她智擒了他的人呢?
  • 帝女谣

    帝女谣

    我叫王婉儿,出生在苍梧国南陲的一个小渔村里。有人说,我出生的那天,有紫霞从东方来,散在我家屋子的上空。也有人说,自我出生,家中满园的繁花尽谢,三年寸草未生。我本以为我的一生就会是安安稳稳地在这个小渔村中度过,如邻家的赵家姐姐一般,在14,5岁的时候嫁给一个健壮有力的渔家汉子,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娃娃,每日里织布补网,等着载着我家男人的渔船在天海间由不见到见,由小变大。然而这一切在我五岁那年,忽地就变了。
  • 重生之惊才傻妃

    重生之惊才傻妃

    安千岭——前世,安氏集团的董事千金,越岭集团的幕后大老板,爱情果然能让人丢掉大脑,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商场精英安千岭,却连自己的未出世孩子,死在未婚夫沈俊与妹妹安千瑶手下。重生,却来到了古代,她还是安千岭,不过却是一个痴小姐。同样有个恶毒庶姐安千瑶,同样有个与庶姐勾搭的未婚夫。可是她再也不是原来的她。毒父不亲,后母不慈,庶姐不仁,哦,还有一个未婚夫呢!看她怎么装疯卖傻的把他们全部打入十八层地狱,重新得到属于自己的亲情、友情与爱情。
热门推荐
  • 刀剑红尘

    刀剑红尘

    无边山河界,红尘踏雪来。烽烟乱世起,何处赴家宴。儒、释、道、皇权、妖、魔、鬼、邪齐出,神明、仙人何在?红尘踏雪而来,刀剑如梦,谈笑间,戏苍天。
  • 时光瓶里的青春

    时光瓶里的青春

    我和她之间,相隔了不止一个银河的距离!看似不可逆的时间线里,终究活出了不一样的人生!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老祖宗回归

    老祖宗回归

    陈玄一,自大世之争崛起,而镇压一个时代,时称“玄武大帝”如今即将羽化,来自地球的同名少年,穿越夺舍,且看下,陈玄一,如何重登大帝之位,带领家族走向万古第一家族,他是否能,达到传说中的仙境
  • 霸道少爷恋上平凡丫头

    霸道少爷恋上平凡丫头

    她的生活平平凡凡,他是学校的重要人物,还是个富二代,他们因为在学校的一次斗嘴而认识,他转到了她的班级,打算折磨她,但为什么又会不忍心呢?他与她的爱情正在萌根发芽。
  • 看过你的全世界

    看过你的全世界

    这部作品中真实展现了一名普通高中生的生活,这其中包括亲情、友情、还有朦胧的爱情......
  • 无双神主

    无双神主

    悠悠万古沧桑变……英雄冢,红粉骷,是谁,在轮回的尽头回眸一笑?远古神秘的黄金河葬送了多少强者?累累白骨岸,黄泉觅无踪……凌驾于九天之上的至高意志,是否已然烟消云散?……万古已成传说,神话早已枯萎?不!传奇刚刚开始,这一世的缘分,我以碧血战苍穹,道心不死,万劫不磨!
  • 盛宠金牌影后,总裁大神别太撩

    盛宠金牌影后,总裁大神别太撩

    上一世,黑红影后沈南音被渣男贱女所害,活活烧死在大教堂。这一世,她浴火重生,犹如凤凰涅槃,势要手撕白莲,脚踩渣男,继续红的光芒万丈。然而,重回影后道路技能升级满格,中途打小人护挚友,一路收获众多喜爱,却突然蹦出了个护妻狂魔——禁欲系总裁。某天,影后大人拿着手机听心仪CV大神的配音,一脸娇羞的赞叹道,“江大神的娇喘真动听。”一旁工作的某人抬起头,心下了然。当晚,影后大人被狠狠碾压。第二天一早,被吃干抹净的某影后,“跟自己吃什么飞醋。”(ps:感兴趣的小伙伴可加群660339034)
  • 夫人别跑:许你一世白头

    夫人别跑:许你一世白头

    结婚当日,未婚夫与妹妹被当场捉奸在床,女主一笑而过,头也不回的离开。未婚夫一家人来赔礼道歉,而女主却一脸严肃,“婚礼可以退,但聘礼我可不退啊!”进了我家门,就是我家钱。头可断血可流,钱不可退!“你上了我”,妖孽男主逼近。“这个......呵呵......”苦逼女主后退。“我可值万金。”“......”女主泪奔中......不就上了一个地位高,长得帅,又有钱的土豪嘛.......“要是成为一家人那就不必了”“那你的钱便是我的钱,我的钱还是我的?”“是”那我岂不是赚翻了!“嫁不嫁?”“嫁!”土豪包养咯!
  • 最后一份心灵留给我

    最后一份心灵留给我

    回忆的葬礼,回忆里的真是,他总是不能说些什么,但是,他说最后一份心灵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