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年轻人毫无疑问,就是年轻时候的自己。头发乌黑而茂密,古铜色的皮肤体现出身材健壮之美。脖子直挺而修长,肩膀宽阔,胸肌突出,腰板结实,腹肌明显,臀部饱满,还有健壮的大腿。
白虎愣住了,他回忆着自己曾经的脸庞和身体。摸了又摸,看了又看,还是难以相信,于是到处掐自己的身体。他使劲揉着眼睛,揉得眼睛都疼了,然后赶紧把睡衣从肩上脱下。在肩膀心脏之间有一道明显的枪伤。那是28岁时他在越南战争中被打中留下的。那样说来,他现在分明就是回到了30岁前后的样子。
一夜之间居然一下就年轻了40岁!
他踉踉跄跄地走出浴室,双腿颤抖,不听使唤,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就像晴天霹雳似的,心情难以平复。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活了70岁,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荒唐事。
“天啊。”
那刻,惊慌失措的他脑海中闪过一丝回忆,放在床头书桌上的白色药瓶……昨晚在歌剧院捡起的那瓶降压药。
他在睡觉之前吃的分明就只有那个。那样的话,原因是出在那瓶降压药上?
他从床头书桌上抓起药瓶,打开盖子一看。满满地装着白色药片的药瓶与其他药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用眼睛不断地扫视着,一个颜色异样的东西映入眼帘。是一个电脑芯片。
“这是……?”
白虎从药瓶中取出芯片,这时他才发现一定在哪个地方出了问题。这瓶药片不是降压药,而是另有他用的药。
他回忆起昨天发生在歌剧院的事情来。难道这瓶药是哪个被国家情报院追捕的国际罪犯丢下的?警察检查身份证和随身物品的原因正是因为这个药。白虎为没有向宇英确认这瓶药而感到后悔万分。
是谁开发了这种能变年轻的药呢?
再怎么尖端科技也是太夸张了。
不安的他把芯片放进药瓶之后紧握着药瓶。等到了7点30分宇英就会准时回到家。上班前和宇英一起吃饭是一天中最幸福的一件事了。
可是这个样子被宇英看见……
宇英会相信自己吗?会不会当场打电话报警呢。即便自己把实情说出来人们恐怕也只会拿他当稀有物种围观。在此之前他要弄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飞快地走进套间拿出出差用的旅行箱。以前就是为了准备随时出差用的,万万没想到现在倒派上了用场。
他穿上了衣服,简单准备几件换洗衣物之后,避开保姆阿姨,从家里走了出来,院子里的狗看见他也觉得眼生,叫了几下,但因为闻到熟悉的味道又安静下来。
从院子里出来走出大门时的他就像初来新大陆一样,神采奕奕、精神焕发。
***
和平常一样,宇英在早上7点30分到达白虎家,径直走到卧室门边,敲了敲门看没人应门,便小心翼翼地开门走了进去。看到床上没人,他很自然地看着厕所。
“会长,我到了。”
没人回答他,也没什么动静,所以他走到厕所门口。
“会长?”
因为没有应答,宇英不由得紧张起来,他打开厕所的门,但依然没见人影。
“这到底是去哪里了呢?”
重新走到床边时候,他在床旁边的桌子上发现了一个便条:
“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白虎。”
看字迹,他应该写得很仓促,也没多写什么。现在,宇英越发紧张起来,他马上拿起了手机准备打电话。
***
小区内一个长椅旁边放有一个拉杆箱。白虎坐在椅子上正看着当天的新闻,确认昨天在艺术殿堂发生的事情,报纸的另一页写着一个女性被强奸之后又被杀死并分尸的新闻报道。
在报纸上写有的艺术殿堂事件只有几行,被认定为跨国犯罪分子的一个伪装男子进入歌剧院之后发生了枪战,现政府正调动全部力量抓紧调查。连主犯是谁,为什么要进入歌剧院都不知道。
他放下报纸,脸上流露出不安的神色,感觉自己就像从家里被赶出来一样,非常落魄不堪。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碎镜子,照了自己的脸,本以为会恢复原样,没想到依旧没有变化。
他心情非常郁闷,紧闭了一会眼睛后睁开,便发现一个6岁左右的小女孩正站着看着他,瞬间白虎爆发了:
“干嘛?你也觉得我像一个怪物?”
瞬间被吓到的小孩眼看就快哭了出来。
“看完了?赶紧走!”
就在这时,这个孩子的妈妈叫着她的名字跑了过来。当看见白虎时,孩子的妈妈惊恐地把孩子抱起就跑了。白虎瞬间觉得自己已经沦为了流浪者。
现在又不能和谁发牢骚,只能自己独自忍受。
在心情烦闷的时候,白虎有一个地方必去。即便压力大到让他有自杀的念头,只要到了那个地方他便能恢复平静,并瞬间精神抖擞。
虽然不能恢复混乱的心情,但总可以给自己一点安慰吧,然后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强暴之后碎尸案杀人犯已连续10天没有最新进展。犯人使用了去掉被害人的指纹等比较隐蔽的手法。”
在乡村道路上驾驶的出租车上传出有关杀人犯的最新新闻。坐在后座的白虎拿着菊花花束认真地听着广播,其实他在想,关于歌剧院的新闻会不会也有最新报道呢。
“司机老弟。”
司机是5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奇怪瞄了一眼后视镜。显然白虎还反应过来,自己年轻的容貌说出来的话会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嗯。”
“您知道昨天在歌剧院发生的事件嘛,新闻里有提到吗?”
“歌剧院事件?没有,没有提到过。啊!昨天我经过那里了。遍地都是警察,您昨天在那里吗?”
一直听广播的出租车司机也不知道这件事,很可能这个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没,没有我只是听别人说过。”
“那种大事件应该在新闻里提到才对啊,不是吗?为什么这么安静呢。难道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碎尸案吗?可能不想让我们知道吧,瞒着我们这些老百姓的事情还真多啊。”
听完司机客观的观点,白虎的心更加沉重起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定是想要得到药的人和想保护药的人争得你死我活,然后他就是那个无意间受到迫害的人。
“下一条是济州新闻。世界性的旅游酒店WT位于济州岛西归浦市的疗养度假村将于3天后开业。济州疗养度假村是包括医疗,疗养,美容为主的综合性疗养度假村。是WT白虎会长在退休之前的进行的最后一次项目,因此受到了白虎会长的特别重视。”
听完新闻,司机担心地开口了:
“不知道‘血压药’能跟他爸爸一样吗?真的替他捏一把汗。”
“‘血压药’?”
“白载奎,就是WT继承人。他是有名的纨绔子弟。总是气得他爸爸的血压忽高忽低,所以叫他‘血压药’。”
“……”
“不管怎么样,我们国家的财阀们应该打起精神来。挣钱固然重要,但教育自己的子女也是很重要的。疗养度假村?他不行吧,连这一个项目都驾驭不了的人能保证那么大公司的正常运转吗?我以前也是在一个中小企业的社长,因为某些原因被迫辞职了,现在沦为一个出租车司机,崩盘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又不是一个人在经营公司,哪里会那么快崩盘。”
“哎呦,看你还是不太懂。再怎么有能力的人聚在一起,要是没有会长的签字能执行吗?企业就是掌握在领导的手里,所有人都说白载奎是WT的一条缝。这是什么意思?其实就是白虎时代即将结束的意思。”
听完司机的一番话,白虎肺都要快气炸了。用雪上加霜来形容这状况再合适不过了。大家对他唯一的儿子的评价竟然如此之低,让他来接管公司,公司能有好前途吗?
沿着这条路一直找到了白虎祖坟的所在地。墓地前面视野异常开阔,东边的山上有父母的墓地,白虎在临近的墓地上放了他带过来的菊花。这里埋着28年前去世的妻子,旁边的位置就是他为自己留下的。
因看不到未来而烦闷的时候,他总会来这里看看自己的墓地,看完便会重新振作、精神抖擞。妻子在世的时候,他没能当上一个合格的丈夫,白虎觉得对妻子心存愧疚,所以每次来到这里他都提醒自己要振作起来。
他坐在妻子的墓碑前,看着墓地前遍地的野花。
“是不是吓坏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能回去吗……能吗?是不是要这么一直活下去还是怎么样,载奎妈?”
或许是为了安慰陷入混乱中的他吧,野花迎风抖动着,湛蓝的天空中,缕缕白云缓缓移动着。而只有他的时光是倒流的。
这次不像以前,看着自己的墓地他实在是找不出答案,就像被时间困住了一样。
***
WT酒店总部会议室内,除了白虎和载奎,其他理事们都已经悉数到场,他们打算在今天继续完成昨天因载奎迟到而没有开成的简单会议。
载奎像是已经忘了昨天的事情,依然迟到了30分钟。他做出来的事情总是不得民心,所以理事们都是一副不悦的表情。而他偏偏又是那种连一句道歉的话都不会说的人。
他最先看到的是会长的位置,因为今天很例外,那个位置竟然是空着的。
“难道是等不到我直接愤然离场了?”他不由得在内心碎碎念。
要是真是这样的话,这些人也不会这么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
一脸疑惑的载奎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公司二号人物吴泰根理事觉得很无奈,便说道:
“今天会长说有事不能参加了。”
载奎心想:“什么事情呢?”
这是父亲第一次没有事先通知大家,他觉得非常奇怪,但还是尽快地进入到了会议的进程当中。
会议开始。疗养度假村的建设白虎退休之前最后一个项目,也倾注了公司的所有资源,同时这也是国内第一家疗养度假村,自然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吴理事发觉载奎在会议上根本不怎么认真听发言,便在会议结束之后礼貌性地问道:
“心情怎么样?度假村马上就要开业了。”
“……”
“这对你们父子来说是一个很好的体验,而且对于公司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宣传方法了吧。反正,现在只要等着度假村顺利开业就可以了。”
“如果不顺利呢……谁来负责?反正爸爸就要退休了,肯定不用负责……只能是我来负责人了吧。”
“果然是不长进的家伙。”理事们心想。
又不是青春期10多岁的小孩,对于只长年龄不长脑子的载奎,所有的理事们都看不顺眼。虽然白虎会长有点自以为是,但是他们不得不承认,白会长在观光酒店行业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可是他的儿子载奎,且不说他的实力,简直就是个惹祸精。
气氛变得有点怪,吴理事的嘴角含着一丝苦笑,平静地说道:
“就如你所了解的一样,一切都准备好了,不可能不顺利的,度假村关系到公司的一切,这一点白理事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为什么……”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会担心,在座的各位……恐怕没人会希望这件事顺利进行吧。”
理事们变得吵吵嚷嚷的,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满,这时吴理事有点生气地反驳道:
“这是什么话?在座的理事有谁希望把事情弄砸的,都是跟在会长身边一起辛苦奋斗多年的人。”
“可是并不打算跟在我身边辛苦奋斗吧,你们。”
这句话说中了他们的心事,他们都忙着避开载奎的视线。只要会长退休了,公司的大权就会落在吴泰根理事的手里,白虎有相当于是亲姐姐般的公司大股东千一颂社长的支持,而吴理事则有权力仅次于白虎的亲家支持。很明显,白虎退休后,千社长会支持载奎,问题是载奎的资质能否担此大任。
虽然千社长是念及交情的人,但是生意上公私分明,她并不信任载奎,因此,载奎也很怕她,却有很信任她,靠山总是让人变得傲慢懒惰。
千社长和载奎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牢固,这对于吴理事来说非常有利。以千社长的性格来看,如果看到载奎这么不争气的话,肯定不会一直支持他的,反正载奎的处境岌岌可危。他们都知道,比起无能力的继承人,站在吴理事这一边才是最明智的。
理事们沉默不语,载奎蔑视地看着他们,站了起来。
“看来只有我不在,你们才能好好开会,你们慢慢开吧,努力地开吧。”
载奎扔下这么一句嘲讽的话后就走出去了,理事们都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瞪着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唯独吴理事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
***
扫完墓后,回首尔的路上,出租车司机一脸焦急和不安的神情,一直透过后视镜观察着白虎,他很疑惑,一个年轻人的打扮穿着怎么这么怪异。
“你是来扫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