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小玉负责在白天上街采买烟草，带回客栈分成许多份，然后包成一包一包的。
山石则每天在午后带着这些烟草去春风楼，散发给手底下招来的十几名小厮，让他们在春风楼内各个地方，或流动，或蹲守，将这些包着烟草的纸包散给那些江湖豪客。
在江湖之上过着刀口舔血生活的豪客们向来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到青楼这种地方挥霍起来比那些富商还要厉害。
因为他们可能在出门的时候就会遇到仇杀或者挑战者，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过明天，有钱了就来花，花完离开。
春风楼乃是阴极宗的产业，又有阴凤仙和胡蝶这两名顶级高手坐镇，暗中更有不少好手，在开业以来，表面之上春风楼内从未发生什么大冲突，但离都内的青龙江支流当中，已经有不下百具无名尸体。
这些人都是在春风楼找事之人，在道上流传开去，却反而更吸引亡命之徒前来这里挥霍金钱。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入了春风楼的大门，那就没人敢寻事，他们可以安安心心的吃肉喝酒玩女人，至于遇上仇人，那也得到春风楼外去解决。
生意越来越红火，山石赚得也越来越多，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等到开春之时，赚上百两黄金，并不是不可能之事。
因为青楼的生意大多是在夜间才会火爆，所以白天的时候，山石并不去春风楼，而是去那名老者的学堂学习认字。
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会去春风楼里看看场子，收收钱。
公子帮的人有几次想要进春风楼，但遇上这些真个是在江湖上滚刀子的亡命之徒，只能摇头望门兴叹。
用关天赐的话来说，他们公子帮乃是正道名派，不屑与这些最低档最无品格的江湖垃圾为伍，当然这只是他们的自我安慰罢了。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天气越发的寒冷，大雪又下过两场，整个离都一片素白，因为是大离帝都，有着数亿子民供养，虽然离都之外的百姓都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许多人都将活不过这个冬天，但是离都依然热闹欢腾，家家户户都上街购买年货。
半大的小子已经学会在拥挤的街上向中意的姑娘伸出罪恶之手，再小一些的孩子则用鞭炮打发时间。
“啪！”的一声脆响。
一名孩童从人群之中忽然蹿出，将一个鞭炮丢向山石，鞭炮在半空之中爆炸，发出一声响，猛烈的火硝味传来。
山石眼睑一抬，发现人群之中出现些许异样，一种危机感扑面而来。
他现在正走在去军武院的路上，因为按照目前的状况发展下去，在开春之前，应该能够挣到百两黄金，所以如何取得参加考核资格摆在了首位，而山石想得更远，那就是如何才能进入，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经常去军武院询问相关的事宜。
前方的人群之中，几名低着头的汉子逆行，向山石走来。
山石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腰间，汉子们的手全部插在腰间，表面上看来是为了保暖，但鼓起的腰腹落在山石这名经验极其老道的猎人眼中，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他们腰间其实是揣着尖刀的。
眼睛眯起，脚下步伐虽然不变，但实际上已经在调整呼吸以及节奏，只等着这些汉子出手的刹那发动反击。
周围的人群却丝毫没有改变，依然沿着原来的方向或者轨迹在行进。
五步，一名汉字微微抬头，青色毡帽下露出两道凶狠目光，见山石正看向此处，赶紧低下头。
只剩三步，山石已经做好准备，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差别，实际上暗中已经将身体之中的肌肉状态都调整到最佳。
剩下两步的距离！
山石忽然发现人潮速度骤然加快，身后也有敌人来袭！
他正欲提前出手，先发制人，但突生横变。
人潮之中钻出数名小孩，将手中已经点燃的鞭炮扔向山石，同时向山石接近。
从这些孩童天真无邪的目光当中，山石判断出他们绝对是无辜的，就算不是无辜，山石也不忍心向孩子出手吧。
孩童来到山石身边，拉着他的衣服，吵闹起来，向他要糖果。
前方的汉子向前疾进，挤开人群，将雪亮的尖刀露出头来，面目突然变得狰狞，发狠扎向山石。
面对这突然起来的暗杀，周身又有小孩在纠缠，山石的境地落到了极凶险的地步。
在这刹那，他没有去思考到底是何人想要置自己于死地，想的只是如何脱身，以及脏小玉和王元方。
既然自己遇到了刺杀，那么他们呢？
心境沉静下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判断出必须正面强攻，做掉迎面而来的三名汉子。
因为身后也有敌人，并且不知几名，也无从判断，只知道他们必定会和身前的汉子同时发动进攻。
呼出一口浊气，在寒冷的空气之中变成白气。
“啪！”的一声脆响，那些孩童扔向山石的第一枚鞭炮开始爆裂。
右脚掌贴着青石板街道，狠狠发力，将缠着自己的小孩带得往前一冲，山石藏于皮袍之下的左手击出，在迎面而来的汉子还未反应变招之前猛然击中他的小腹。
马不停蹄，左手残影忽现，离开第一名汉子的小腹，穿透寒冷的空气击中第二名汉子的手腕，将他手中尖刀击落，同时左脚踏下，右肩一沉，撞向第二名汉子的胸口。
“咔嚓”！一声脆响，那名汉子胸部凹陷下去，喷血倒飞，刚好撞在后面一名刺客身上。
“啪啪...”的爆竹声，将这爆发在极短时间之内的激烈交锋掩盖。
轻吸一口气，感到身后传来刺骨的锐气，心中知道后面的刺客终于赶上。
山石蓦然弯腰下蹲，一下子缩进了孩童堆里，尖刀刺空。
这是他在十来年的狩猎生涯之中磨练出来的本事，这一蹲，能够避开猛虎的扑袭，何况这些手段并不高明的刺客？
微微回头，余光瞧见一名青衣刺客改变攻击线路，袖中露出明晃晃的尖刀，不顾身前的小孩，一刀扎下。
山石赶紧有手一带，将那名孩童拉开，同时伸出右手，于电光火石之间握住了那把尖刀，鲜血顺着刀锋淌下。
那名刺客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山石如此悍勇。
爆身而起，将力量全部集中在左臂之上，拖出一道残影，一拳砸向那人小腹。
“砰！”的一声闷响，这名刺客终于也被击中。
缓缓站起身子，看着这最后一名刺客混入人群，山石丢掉沾满鲜血的尖刀，撕下衣摆，缠绕在右手之上，用来止血。
正要继续赶路，忽然心中警觉大生，低头看去，只见一名小孩正将一柄细长的尖刀往自己腰部插去。
山石想要躲闪，却被身后的小孩推了一把，无奈之下只能扭转身体。
那柄尖刀顺着肚皮擦过，刀锋挑破皮肉，鲜血一下子溢出。
再也顾不得是否会伤及无辜，山石强忍着疼痛双腿发力，向后弹飞。
飞跃过丈许距离，砸入人群，引起一片叫骂声。
伸手按在一人背上，借力站起，小步一冲，踏在街沿一个水果摊上，翻身上了屋檐。
“蹬蹬蹬”几下疾跑，一个纵跃，跳上另一所房屋的屋脊，翻身下去，混入人群，终于逃得生天。
刚才的刺杀发生在极小的范围和极短的时间之内，但显而易见，敌人是经过一番精心谋划的。
他们必定掌握了山石平日里的出行时间和路线，又利用小孩作为掩护，前后夹攻，若不是山石身手了得，又有着对危险灵敏的感觉和应付突如其来凶险的极强经验，只怕山石此刻已经横尸街头。
然而这还不是真正的杀招，真正的杀招便是那名藏身孩童之间的刺客，若不是山石最终决定先发制人，抢先出手，而带动身边的小孩往前，此刻就不是肚皮淌血，估计就连肠子也要挂出来了。
用皮衣紧紧裹住自己，左手捂着受伤的肚皮，山石在人群之中见缝插针般的疾行，并且不断地改变着路线。
茫茫人潮，每一个人随时都有可能掏出一把尖刀刺向你，这种恐怖若不是身在其中，实在是无法体会。
然而山石此时最担心的还不是自身的安危，而是脏小玉和王元方。
他已经打消了立即赶去春风楼的念头，往回赶去。
一滴滴的鲜血拖出一条线，在离都热闹的大街之上画出很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