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和苏嘉易在一边攀谈着,林杳苑则在一边逗王叶。
看着两鬓斑白的林先生,又看了看青春俏丽的林杳苑。晚年得女,林先生对林杳苑很是疼爱,而且,林杳苑也的确招人疼。
平时在学堂,饭菜都是林杳苑做的,能把大锅菜做的那么好吃,只能说,林杳苑的厨艺真的是太好了。
“杳杳,你带苏先生还有小丫头去后面学堂转转。”林先生忽然对林杳苑说道。
“啊。”林杳苑抬头,明亮的眼睛直望着林先生道:“不就是修缮了下吗,有什么好看的。”说完,她忽然意识到这还有其他人,这么说话是很不妥当的。她低下头,自我反省着。
“不用不用。”苏嘉易连忙挥手道:“怎么好意思麻烦林小姐,我自己去看就行了。”
“咳。”林先生假装咳嗽了声。
林杳苑站起来望着苏嘉易道:“苏先生,您是客人,怎么能让您一个人走呢。还是我带你去吧。”
大概是刚才的情绪还未完全褪下。她脸上泛着淡淡红晕,显得更加明艳娇媚。
林杳苑带着王叶往学堂那儿走去,她边走边对后面的人道:“其实学堂也没怎么变,就是把学堂里坏了的桌椅换了新的,墙两边贴了字画,随便布置了下。”
苏嘉易跟在林杳苑身后,静静的走着。
“也不知这里有什么好看的。”林杳苑走进学堂,不无抱怨的说道:“还值得专门跑一趟。”
苏嘉易走到墙边去看,过了会儿,他才走回到林杳苑身边问道:“这些,都是林先生的字画?”
林杳苑点头,看着那些字画道:“这都是他的宝贝,千挑万选才贴到这的。”
王叶瞧了几眼,墙左右两边分别贴着“博学而不穷”“笃行而不倦”这几个横幅大字。两边还挂着不同的画,分别有不同的寓意。
一个男娃坐在牛背上看书,旁边大人在呵斥他,他依旧握住书不放。应该是告诉学生,别人在艰苦的环境中依旧向上,孜孜不倦的学习,希望孩子们珍惜现有的环境,努力学习。
一副狂风吹袭竹林图,更是希望孩子们学习狂风中的竹子,屹立不倒,而且,竹子向来是喻君子的,虚心有节,清高自立。
还有一幅图,是一个孩童秉烛夜读,在窗外挂着的,则是一轮大大的明月。画旁边还写着两行小字:若登高必自卑,若涉远必自迩。
王叶原以为这是鼓励学生夜间苦读的,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将孩童的学问比作烛火之光,将真有学问的人比作那轮明月。大概意思就是,别人彻夜苦读与有学问的人比起,也还是萤火较之明月,你们怎么好意思窝在被窝里还觉得自己很有学问?
还有一副,是在太阳下,一块石头被水滴穿的画。滴水穿石的道理很是实在,只是这太阳画出来是做什么的?王叶想了想,也许是用来照明的,白天才能看见水穿石滴吧。
王叶见苏嘉易对着这些画发呆,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服道:“姨夫,还没看完吗?”
“这些画,实在是……”苏嘉易看着这些画,目光很是飘渺,走路的时候,王叶都觉得他脚步有些虚浮。
“林姐姐,你多大了?”王叶随口问道。
“十五了。”林杳苑笑着答道。
“唔,可以嫁人了。”王叶调侃着,目光无意间瞟向苏嘉易。却见他神思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回去拜见林先生时,林先生笑眯眯的望着苏嘉易道:“那些画怎么样?”
“很好。”苏嘉易朝林先生鞠了一躬,道:“学生受益匪浅。”
“小花,过来。”林先生朝王叶招了招手。王叶疑惑的看着他,他是在叫自己吗,可她叫王叶,不叫小花。
“爹,她叫王叶。”林杳苑道:“你应该叫她小叶,不是小花。”
“女娃娃,不都是花吗?”林先生笑呵呵的说着:“更何况,她穿红着绿的,就像朵盛开的花儿似的。”
王叶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夸奖,这是赞赏,红配绿好啊,鲜艳!
硬着头皮凑到林先生身边,林先生和蔼的问王叶:“你看那些画怎么样啊?”
“好。”
“怎么个好法?”
王叶把自己原先的想法说了边,林先生笑道:“说的不错,这些画,也可以这么看。”
“什么意思?”王叶不解,一幅画还有几种看法?
“放牛图,画自我初入官场之时。”林先生望着苏嘉易,道:“狂风袭竹图,则画自我为官三年之时。”
“画孩童夜读图时,我已经当了十几年的官了。画水滴石穿图时,我决定辞官还乡。”
“画这些画时,你都遇上些什么了?”王叶脱口而问,却见苏嘉易和林杳苑也急于得到答案般望着林先生。
林先生笑了笑,他低头抚平了自己的衣服,才开口道:“不如,我和你们说说那时我画那些画的想法。”
“孩童好学,放牛仍不忘学习,然而,对他来说,放牛才是正业。故有大人呵斥,无奈孩子任不肯放下手中的书。”林先生摇了摇头,道:“就像当官一样,让百姓安居乐业才是他应该做的,若整天想着旁门左道,必为人所不容之。”
“只是。”林先生话锋忽然一转,语速加快道:“你觉得你自己做个清官是对的,但在有些人眼里,你就像这冥顽不灵的孩童一样。若这孩子继续再看自己手中的书,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见在场的人包括这个小娃娃都沉默了,林先生继续说道:“木秀必摧于林,只有这些竹子集在一起,才可以更好的挡住这些狂风。只是,做竹子太显眼了,也许,只有这些竹子才招风。”
“萤烛之光较之明月必自惭,为官多年方知有可为,亦有不可为之之事。月亮能出来,也是太阳允许了的。很多年积下来的习惯,并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改变的,事物存在必有其道理。”
林先生说的话太多,他喝了口茶,才继续说道:“滴水终能穿石,只是,这滴水,也会被太阳灼干。”
末了,林先生补充道:“那滴水的下场,在它还是一棵竹子时,就应该料到。”
王叶虽不聪明,但林先生说的这样直白露骨,她也明白了。在朝为官,若结成党派,必为掌权者所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