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粟的心忽然“咯噔”一下沉了下去,她呼的站起来,不对,凌风肯定有事!
刚才在商场,自己怎么就那么巧的一出电梯就遇到了林洁?除非……她一直等在那里!那么,这次的购物也不过是个刻意安排的幌子?
手下的报纸越抓越紧,几乎揉烂。脑子里转得飞快:一向低调的凌风突然接受采访大谈他的丰功伟绩……这本来就很不正常,之后又主动约自己购物……这更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看着外面神情严肃紧张忙碌着的警察,苏粟彻底明白了,看来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她慢慢坐下来,理了理鬓角的发丝抿紧了唇。这时候,只有等了,就像四年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默默的数着秒针,默默地——
等!
“噢——凌队回来了!”
门外传来一阵欢呼声和热烈的掌声。
苏粟立刻抬起头,侧耳细听。
“袁博,你小子行啊,这次可立了大功!”
“哪儿呀!这一招咱们凌队早就算计到了!否则我哪会那么及时的打开停车场的防火系统。”
“咱们队长是谁啊?那可叫一个料事如神!”
凌风终于回来了,那个挂满手雷的李铁,在眼疾手快的袁博打开防火系统后被淋成了落汤鸡。除了凌风肉搏时被李铁用匕首割伤挂了一点彩外,大家都安然无恙。
苏粟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得知执行任务的人都安然无恙,悬在嗓子眼里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既然人没事,任务也完成了,那么她也应该能离开了。苏粟这样想着,便想起身出去。可惜自己的身体却并不配合。因为之前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身子僵住血液流通不畅,腿和半边身子麻麻的失去了知觉。
她松开攥紧的拳,用湿粘的掌心用力拍了拍酸麻的腿,挨过那阵蚂蚁钻心般十分难受的感觉,慢慢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还好,这感觉虽然难受的很,但好在只有一小会儿,一小会儿而已,跟过去一样挨挨就过去了。
相比于队长办公事里的安静,外间则是热闹非凡。
由这个李铁,大家顺藤摸瓜牵出了一个私造枪支弹药的团伙,并一举抄了他们的老巢,缴获了不少极具杀伤性的武器,因此大家都很兴奋。
热烈的乌拉欢呼声传进苏粟耳中,令她的头嗡嗡的响。腿上的酸麻好了一些,却转到了眼睛上,干涩难耐。
苏粟闭上眼,自嘲的一笑,凌队长多伟大,料事如神呢!
捶捶腿正想出去,却没料到凌风突然推门进来了。
她只好停下脚,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风尘仆仆的他。
在她灼灼的目光之下,凌风微微侧了头,垂眼不自然的一笑。
“我……”
“你很好!真的很英雄,又可以在电视上宣扬一番了!”苏粟接过来话茬,说的一字一顿。
凌风见苏粟的脸很难看,有些不安。
“对不起。”
“我最厌恶这三个字,你应该知道!”苏粟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紧紧咬着牙控制着自己。今天已经丢够了人,她不想再次失态。
“配合完了,那我也该走了。”苏粟说着绕开凌风向门口走去。
“粟粟!”
就在两人擦身而过之际,凌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这次真正补偿。”
“补偿?这次?”苏粟霍的转过身,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难道一次还不够吗?凌队这样的补偿我怕是消受不起!”
“我只是出于最安全的考虑……”
“对,您考虑的没错!都是我的错!我是小肚鸡肠的小市民!我不够大度!我是傻瓜!真不好意思,你看我就是这么的不顾大局,这一点你早就清楚。”苏粟一摊手,使劲一拉自己的另一只胳膊,想立刻离开这里。
“粟粟!”
这个四声的叠词,用如此急切的语调吐出,是那样的熟悉,又如此令人心酸。让她一下子想起四年前最痛心的一刻。
苏粟一咬牙转回头去。
“麻烦你放开!”
清冷的目光透着彻骨的寒意,让凌风心里一紧,手下更不肯轻易放开。
“粟粟,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结果都一样!你赶紧松手!”苏粟顾及着他的面子,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压低了声音嘶吼着,拉扯着自己的胳膊。见纹丝不动,气恨之下另一只手猛地甩了出去。
“啪——”一个红色掌印很快在凌风的脸上显现。
苏粟看到凌风很快红起来的脸,呆了一呆,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门口的林洁正端着茶水准备进来,看到这一幕,原本溢满笑容的脸顿时僵住。
苏粟身子一侧与林洁错身而过,眼角的余光撇到那一脸未及褪去的笑容,心里又是一阵刺痛。
每一次,凌风都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肯相信她!每一次,她都被他们合伙骗了个实在!
细高的鞋跟敲击着脚下的大理石地板“哒哒”直响,急促而又尖锐,连带的震的她的胸口颤颤的,形成一个没有一丝暖意的巨大空洞,将她深深罩在其中。
这个混蛋就这样什么也不说的再次利用了她!
为什么就不能告诉她实话?哪怕隐晦的提醒她一句也好,至少她不会巴巴的跑了半夜弄来这身行头,像个小丑。更不会在刑侦大队里出尽洋相,丢人现眼。
不就是让她做诱饵引蛇出洞吗?她又不是没文化,这事只要他说明她是可以理解并配合的!她也知道他有苦衷有难处,可是他为什么就不肯信任她?
脚下崭新的高跟鞋硬硬的咯着,她却踩得蹬蹬的响。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苏粟索性一把扯了发夹就这样披散在脑后。
眼睛、心里都涩涩的,以至于苏粟根本没看清自己已经走进街边的小花园里。自动喷水泵正在自动缓缓的转着,苏粟并没注意,径自向前走着。
“哗——”凉凉的水劈头盖脸的喷来,洒了她一身。
苏粟看着自己的狼狈相,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颗一颗滑落下来,砸碎了她的心。
多少次,她告诉自己:把最坏的都捱过去,剩下的也就是好的了,她不会再哭泣。
可是,每次在梦里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总会哭着醒来,趴在梳妆台前静静看着自己苍白而憔悴的脸,泪流满面……
四年了,再次遇到凌风,她才知道,果然是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原本,她以为这次他们之间会有不同,毕竟经历了岁月,都不再象之前那么任性固执。可是现在,她还是失望了。
苏粟,你可真是个白痴!腆着脸送来被人家踩!到底要怎样你才能死心?!
刑侦大队的办公室里,凌风颓然坐下怔怔看着敞开着的大门出神。
没想到自己又一次伤害了她!虽然这并非出自他的本意。
他原本是不想让她担惊受怕,尽最大努力保护她,可是到头来……总是事与愿违!
“凌队,要不我去跟她解释一下。”
一旁的林洁注意到他握在胳膊上的手,有些担心。是在刚才的争执中扯到了伤口吗?不由轻声问道。
“不用,”凌风的语气里夹着一点疲惫,看着桌边那杯早已冷透的残茶,有些黯然。
但随即扬声说道,“李铁的案子你们尽快梳理清楚,抓紧结案。”
“是!”林洁应着却没走,“……局长说下午放你的假,必须回去好好休息!这是他的原话,还有……孤儿院那几个被解救的孩子,早答应了他们买玩具的,过几天抽空一起去一趟?”
“好。”凌风点了点头,顺手拿开桌上的报纸……
喧嚣的大街上车来车往,苏粟夹在其中并不显眼。但她那双兔子一样红红的眼睛,还是让经过的路人忍不住的多看几眼。
十字路口上,正坐在车里听着音乐悠然的等着红灯的穆泽宇,不经意的一瞥,恰巧看到了人行道上那个玫红的身影。
一身艳丽的长衫很是显眼,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型,微低着头,细高的鞋跟“笃笃”的踩着,频率很快。看起来,此刻的她有些心事重重。待走近了,穆泽宇看到了苏粟微红的眼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趴在方向盘上,随着音乐食指轻敲,若有所思。
人越走越近了,从后视镜里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张苍白的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她的唇抿的紧紧地,被风吹起的发丝有几缕凌乱的斜斜掠过脸颊招摇着,她却只是微微眯了眼,毫不在意的依旧大步向前走去。
朝穆泽宇看了看她来时的方向,刑侦大队?难道又被凌风惹恼了?他的视线停留在她细高的鞋跟上,默默看了一会儿嘴角渐渐勾了起来。
以逸待劳,等着吧。
于是身子往椅背上重重一靠,姆指顶在下颌,食指摸着下巴的胡茬悠然的看起戏来。
见苏粟走的远了,穆泽宇便发动了车子悄悄的跟上去。
可是,他很快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个倔强的女人。已经整整走了两条街四里路了,她居然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究竟要去哪里?还要一直这样走多久?
穆泽宇食指轻敲方向盘,有些好笑的看着前方的女人,目光盯着她脚跟处黑色网孔丝袜透出的殷红出神。
此刻,同样注视着那个纤细的女人出神的,还有凌风。
他远远的跟在她的身后,和街上一身黑黑灰灰的行人混在一起并不显眼。
凌风知道苏粟的习惯,一旦生气了或者有什么不开心的,就会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直到想通了才肯作罢。但邪狼到现在还没有线索,很可能就隐在周围,她这样独自一人到处乱走他不放心,于是急忙追了出来。
路口交界处的一个陡坡有一滩水迹,苏粟一脚踩了上去,没留神脚下一滑身体猛地一倾,高高的鞋跟歪在地上划出一道尖利的声音,身子晃了两晃险些摔倒。
“该死的,都是这可恶的高跟鞋!”
身后正紧盯着她的凌风见她踉跄了几步,哀怨的低声咒骂着什么,心里一紧,几步抢上前将人拉近怀里紧紧抱住。
而此刻的苏粟正气恼的将脚上的高跟鞋踢掉,还没站稳,突然感到腰上一紧。慌乱的一扭头牙齿磕到了某处,疼得她一咧嘴抽了口凉气。
“你的牙……真硬!”
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苏粟身子一僵,看着面前熟悉的冷峻面容,用力推过去却像按在石头上,难以挣脱。不由鼻子一酸垂下眼,“除了欺骗就是剽窃,你……”
苏粟声音一哽再也说不下去。
“剽窃就剽窃吧,但这却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话!”
这样温柔的声音,让苏粟心头一颤。
那些遥远的记忆,那些曾经的美好与无奈交织的悲欢顿时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