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宫 离

北原国王宫的红墙绿瓦之下，无数来回走动的人群，把华瑾的脑袋晃得有点晕。

表情各异的官员、队伍庞大的侍卫、疲于奔命的宫娥……

未桀说会带她出来玩玩，果然是言出必行。

春日里的阳光暖暖地照耀着四方大地，五月初九，是北原国君主宫离继位登基的日子。

《四方城历》上对这天运程的概括是：大吉，宜嫁娶。

未桀一身白色长袍，嘴角含笑，与华瑾一道坐在宫中大殿的首席上。他今天的身份是北原王隐居山间的师尊，在场的人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都只当他是一位世外高人。

“师尊师母大驾光临，宫离实在是喜不自胜！”穿着醒目红袍的宫离身边，还跟着一位文静大方的新娘：“这是内子霍氏。”

唉，被个年纪比自己还大的人唤作“师母”，这感觉还是有些怪怪的。华瑾有些不自然地冲着宫离笑了笑，直感叹自己怎么老是赶上他的婚仪。

上回还是在燕府中他娶了燕云桐那次……对了，燕云桐不是他的王妃吗？华瑾有心中奇怪：王妃不就是他的结发妻子么？怎么他做了北原王，王后居然换做了别人？之前就连城中都在传宫离与王妃燕氏甜蜜恩爱的事啊……

华瑾看了看眼前的霍氏。

只见那女子正对着她与未桀盈盈一拜，婉转喊道：“师尊、师母。”

“不必多礼。”未桀对着霍王后说。

宫离在边上掺了霍氏一把，不远处，早有几位祝贺的官员举杯走了过来。

北原国的先王宫川，一生只养育了两个儿子：分别是嫡出的世**慎与庶出的宫离。

几个月前，宫川病发归天，原本要继承王位的世**慎，一时哀伤过度，加上常年体弱多病，十几天前，也跟着先王去了。

这下，北原国名正言顺的继承者，就只剩下了宫离一个。他在国中大批官员的拥戴下，代兄长迎娶了霍氏，顺利登上了北原国的最高宝座。那霍氏出生于北原国的显赫将门，是宫离长兄宫慎没有过门的未婚妻，北原国内定的国母。

国中的官员心中自然明白：新王能娶到这样一个女人，无疑，已经稳固了北原的大半江山。只是宫离原先的王妃燕氏，虽然出生于南平国的贵族燕府，但和霍氏一族在国中如日中天的地位相比，还是差得远了。

于是新王即位后，这位曾经被宫离十分爱惜的王妃，也只好晋升为宫中的侧妃之列。

“阿离，你可先去应酬。”未桀对于自己的爱徒十分体恤，他一边往华瑾的碟子中送了几块点心，一边很是善解人意地对宫离说道：“我与你师母自己来就行了。”

“是，师尊。”

宫离不经意地瞟了他师母华瑾，神情自若。

他与霍氏又行了一个礼，这才往那些伸长脖子往这边看的大小官员及各国使臣走去。

新王登基，举国同庆。

北原的王宫中，更是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没有人注意到，在北原国王宫的侧门入口，有一位女子面色狰狞。

“今日所受的耻辱，我燕云桐，一定会十倍奉还的，霍惜言……”

她妆容艳丽，让人看不出真实的年龄。一只小手染着鲜红色蔻丹，轻轻抚上粉红色的礼裙：那小腹间，已经有了明显的隆起。

“他为什么会是你的徒弟？”宴席上，华瑾忍不住对身边的未桀发问：“你们的年纪看上去差不多啊~~~”

“夫人~~~”未桀眯着眼睛看她：“你好像对阿离很好奇？”

“额……你也知道，上回在燕府的事，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我来？”嗅到空气中魔头散发的危险气息，华瑾赶紧解释道：“要是他知道自己不要的女人嫁给了他师父，那可多尴尬啊！他没有认出来吧？”

“他认出来了。”

“啊？？？”

未桀看着她一脸紧张的样子，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啊’什么？还不快把东西吃完！等会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

未桀看着远处与人推杯换盏的宫离，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已经有十几年了吧！————自己和这个北原国王室的庶子，相识，已经有十几年了……

当年在雪山上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那年，父亲瑀然圣主还在位。他的母亲来自狼族，每一年的冬至，父母都会带着他到极北的雪域会见亲族。

那天，雪山上飞舞着漫天的大雪。父母与狼族的长辈在洞中谈话，他便一个人在雪原中漫步。

身为人狼混血的孩子，年仅十岁的他看上去已经比同年纪的男孩要显得成熟许多。但是这有什么办法呢？从他还没有出生开始，父族之中，早就有虎视眈眈的人，恨不得将他这个玷污圣族血脉的混血扼杀于母亲的腹中。两岁，就学会在被刺杀者追踪的时候撒开手脚爬行；五岁的时候，练就一身防身的武功；过了九岁之后，基本上，他是可以自己来解决那些刺客的。

一身过人的功力，是在无数次被追杀围堵中练就。如果说这里面存在天赋的成分，那么这些天赋，也是被生存的本能激发出来的。

没有人会相信，身为堂堂圣城主人的儿子，每天过着的，是逃亡一样的生活，无时无刻，都要做好猎杀与被猎杀的准备。面对城中排山倒海一般的反对者，他的父亲瑀然圣主，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一面是心爱的妻子，一面是将要继承自己一切儿子。城中长老会给的选择，只有其中之一。

眼看孩子一年一年长大，瑀然圣主不得不为孩子的将来做打算，于是这一年，他带着一家人到狼族寻求破解困境的方法。

狼族的孩子们不愿意和未桀玩耍，他们觉得未桀身上的气味太过陌生，而且危险。

他一个人在雪原中转了几圈，发现山脚下的雪地中搭了几处帐篷，大概是有人在附近狩猎。

安静的帐篷不见几个人影。

未桀走到帐篷附近，看见冰冷的雪地中坐着一位还没有他肩膀高的小孩。那小孩看上去有六七岁的样子，正一个人在地里嘤嘤哭泣。

“呜呜……他们都不和阿离玩……呜呜……”

“为什么？”未桀忍不住发问————唉，他也是啊~~~

“因为……他们说阿离是庶子……说母妃是贱婢……”

“哼！这有什么，把他们都杀了就是！”面对与自己颇为相似的境遇，未桀眼中毫不犹豫地露出一贯的血腥之色。

“……不行，阿离一定要和他们玩。”地上的男孩看着未桀一脸的凶相，却不害怕：“大哥哥，你为什么也是一个人？”

“因为我有时候会变成狼。”

“唔，这样么……那也没有关系，一起玩吧！”

不怕么？

“……好啊。不如我做你师父吧！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你了！”年少的未桀自负极了。

“真的吗？”阿离咧嘴一笑：“师……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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