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桀的话音刚落,她只觉得耳边的风声猛然间呼呼作响!
华瑾抱着坠儿,一手拉住摇摇欲坠的未桀,艰难地转头往下一看,这一看,让她顿时心中一惊————只见原本距离他们万丈之遥地面,正以一种无法阻挡的速度向她撞来!
不,不是地面在撞她,确切地说,是她与未桀还有坠儿三个人,正从高空急速向下坠落!
意识到这一点,华瑾心中一滞,大脑霎时间陷入一片空茫之中。
怎么办?怎么办?
“娘,娘,坠儿好害怕……”
混乱的风声中,坠儿的细弱声音的几乎听不清,但是却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传入了她耳中,孩子无助而恐惧的呼喊,顷刻间如同一根针扎进她的脑仁之中。
坠儿,坠儿……
这孩子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她已经,让他经历过这样绝望的事,如今他出生到这世上,难道终究是要和母亲一起命丧于此么?
不!她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坠儿不怕!”想到这里,华瑾心中蓦地生出一股强烈的求生意识来!
在她之前恍神的短暂时间里,三个人已经距离地面只有几十丈的距离。华瑾在藤仙谷中学艺,轻功本来就很不错,此番的坠落太过突然,以至于让她完全忘了施展武功。
身体在不停地下坠,仿佛下一刻,就要狠狠撞上坚硬的地面。
华瑾深吸一口气,脚下一伸,却发现找不到着力点,心中一凉,她只能使劲地抱着未桀和坠儿在空中转圈。
地面越来越近,脚下,是一片茂密的丛林。
唉。
华瑾从心底叹息了一声,有武功又怎么样,没想到她最后,还是……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枝桠被折断的噼里啪啦之声,华瑾只觉得自己被下坠的冲击力狠狠地掼到一堵温热的肉墙上。
眼睛疼得直冒金星。
手中死命地护着儿子。
“娘!娘!……爹爹!……”
耳边传来坠儿的尖叫,可是她现在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全身上下就像是被拆了骨头一样。
阳光透过林间的碧绿的树叶,斑驳地洒在白晃晃的地面上。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华瑾恢复了一些气力,刚想挣扎着从地面爬起来,就被一双小小的手紧紧搀住。
“坠儿,你没事吧?”
“……呜呜,娘,坠儿没事。”
检查过儿子全身上下没有受伤的痕迹,华瑾心中稍稍放下心来,然而当她一回头看见身边的未桀时,那颗有些放松的心再次紧绷起来!
未桀的脸已经恢复了他原来的样子,没有了红荆那张变幻出来的面目的掩护,他苍白的脸色看上去那么真实。
华瑾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和坠儿都靠在他的怀中。
难道,刚才落地的时候……是未桀把他自己垫做了肉垫?
华瑾慌乱地从未桀身上爬起站立,午后明亮的光线下,满眼都是他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色。
“未桀!未桀!”
华瑾小心地把他扶起,靠在附近的一棵大树下,只见未桀睫毛颤动了几下,随即无力睁开了一双眼睛。
“……你,快带着孩子先走……咳咳……”
未桀虚弱地靠在树干上,胸口处不断有鲜血浸湿衣襟。
“你怎么会伤的这么重?刚才那些人,明明都……”明明都被你打败了啊!你这个胜利者,怎么会比那些人伤的还重的样子?
“他们当然不是我的对手。”未桀扯起一抹苦笑:“只是因为那巫咒古怪的很……其实,我在中了巫咒的第二天,那些流逝的修为已经恢复了。”
“你……”
“可是,我发现,我却再也不能使用自己的力量了。胸口上的那个伤口一直没有愈合,每一次使用了多少的力量,那个伤口,便会在心脉上深入多少分……”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还要使用,不断伤害自己?!”
刚才那一战,原来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自己和坠儿……意识到这一点,华瑾的眼睛有些湿润。
“……瑾儿,我们一起生活过那么长的时间,难道你还不了解我的个性么?我从来,都是不善于忍耐的。眼下这番境遇,只能说明是圣城中的那两人,已经赌上了身家性命要毁了我————刚才碰到的,还只是一小部分,趁着他们还有察觉,你赶紧带着坠儿走吧!”
“那你呢?”
“我没事,等那些人走了,我自然会去找你们。”
华瑾静静地看着他。
未桀说完这句话,忽然发现丛林中安静极了。
商坠蹲在他的身边,默然地像是一尊小小的雕像。
周围安静得有些可怕,像是海上暴风雨来临之前的诡异平静。
“瑾儿……”
“不要叫我瑾儿!!!”
华瑾的一声怒吼,将这父子两个吓得浑身一震。商坠和未桀茫然地向华瑾看去,只见丛林明灭的光影中,华瑾的脸色铁青,双手叉腰,像极了传说中那凶神恶煞的母夜叉!
“你还想要骗我?你还想要骗我!————”华瑾站在未桀的跟前,恨不得上前掐死这个满嘴对她没有一句实话的男人:“这些年,你躲在我的身边从来都不让我知道!你娶了别的女人也没有一句解释!因为我受了伤,失去一身的修为,不能使用法力你却不告诉我!现在,你还要骗我带着坠儿先跑?!……未桀!你不要以为我是傻子,还会这样一次又一次让你耍着玩了!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那些人不追上来,你自认为能在这里熬上一夜么?”
华瑾这一连窜的质问,直把自己多年以来的怨怼都冲着未桀发泄了出来,自从她认识未桀以来,还没有像此时这般酣畅淋漓地爆发过。把对着这男人的积怨倾泻出来,华瑾瞬时发现自己心中一片清朗。
听完她说的每一个字,坐在树底下的未桀沉默了片刻,低低说道:
“我从来都没有想要骗你。我这样做,只是想要保护你。”
“保护我?看着我带着对你的怨恨活下去,看着我因为你娶了别人而失落,你很高兴是不是?”华瑾的嗓音中带了一丝的哭腔,回想起这几年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种种经历,她的胸腔之中溢出苦涩的委屈。
“你错了,我一点都不高兴。”未桀皱着眉头,撑住自己的胸口:“每一次,看到你对于我们的过去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一点都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