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九点半开盘,他赶紧卖出,可手不听使唤,直打哆嗦,输了好几遍都输错,他急了,把右手塞进嘴里用牙使劲咬了一口才见效,以106元的价位把“万万科技”全部卖出了。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把其他股票调出一一查看,全都涨了,他一鼓作气卖出了所有股票。最后查看股东信息栏,他的总资产为62.5万多元,他不敢相信,又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确认了。他感到自己飘飘欲仙,如坠云里雾里一般。一激动,他欲取出零头2.5万元好好花一把。工作人员见他激动得手舞足蹈,问他赚了吗。他兴高采烈,得意洋洋地说赚大了。工作人员平淡地告诉他,按照规定,当日卖出返回的观金要隔一天才能取出。他这才反应过来,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股市。
回到了家,他心里惶惶,不知道想干啥。想起这如梦如幻一般的事情就发生在刚才,他心有余悸,有一种夹杂着后怕的喜悦和快感,叫他坐立不安。他里屋翻翻,外屋抓抓,直到折腾的筋疲力尽才躺下。
这次发财全在意外,他是一点都没有想到,本来他是把那10万元做个安顿,有个存处,没想到不到一年的工夫就大赚了一笔。是自己命大还是命里注定?还是什么?他想来想去,全仗大爷爷带给他的福啊!如果不是大爷爷去世,如果不办那场历时两个月的丧事,他恐怕等不到这么好的天价。
想到这里,乞者才觉得自己身上尽是汗,尤其脑门子上汗流如注,他用手扯住袖口擦了擦汗,这才回过神来。
股市收盘了,他和股民一起出来,只是心情和他们不一样。
忽然,乞者在股民当中看见了老裴,以前楼下的邻居,一个用退休金炒股票的老人,一个姓裴却不让人叫他“老裴”的老人,因为“裴”和“赔”同音,股民叫老赔,听着真晦气。
老裴比以前越显老了,目光也变得呆滞,走路也比以前慢了许多,看样子又是被套住了。
乞者回想起去年夏天:
“六月初,股市指数跌破了1000点大关,也跌破了股民老裴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这一天他崩溃了。下午收市后他是打车回的家,当司机把他扶进家门时他老婆惊了,慌忙叫楼上楼下的邻居帮忙,正好遇见我回家拿东西。我赶到他床边,见他脸色苍白,头上冒着虚汗。他喘着气对我说:“1000点破了,受不了啦,我把股票全卖掉了。再也不做了,再也不。’我劝他想开些,安慰他说:‘这1000点说不定就是一个新的起点。’他说:‘就算是起点那也是别人的起点,对我来说是终点。’也又拿出他那个厚厚的笔记本让我看,我翻到后面看了几页,全是他炒股的事,其中有两句是:
屡买屡套,屡套屡割,割完再买从万到千,从千到百,所剩无几。
“我看后深有感触,这不仅是他也是大多数股民的真实写照。我和他老伴都劝他去医院,他摆手拒绝说心病无药可治,他说:‘我这个人就这性格,好大喜功,大刀阔斧,要么大赔,要么大赚,图个痛快!’我说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计较,愿赌服输吧。”
“他叹着气说:‘话是这么说,可这几年我啥时赚过?熬了快五年了,实在受不了了。’”
“我反复劝说,陪他聊天,说一些题外话让他开心。直到他迷迷糊糊睡着时头上仍冒着虚汗,手冰冰的。”
“几天后我顺便去看老裴,他的气色略有好转,他说他要把账上的钱都存到银行去。我还是劝他要挺住,不要冲动。他指着墙上他写的字让我看:我倒在了1000点。”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老裴。”
想到这里,再看远去的老裴,乞者心里有些难过,想喊住老裴问问,却怎么都张不开嘴。见了面又如何,还不是旧重提,一个是赢家,一个是输家,难过的总是输家。就别再去碰老裴心里的伤疤了,再说自己这副打扮,会吓着老裴的。
乞者目送老裴消失在人群里,心里为他祝福,希望老裴不要重复以往的悲剧,到头来再绐別人讲他春天里赔钱的故事。
乞者继续漫游,回想着自己挣了几十万后的事。有了这60万元做底,他开始和一些生意人来,人家有求他,他也有求于人。这样一来,两厢情愿,三厢情愿,他们串通起来,从倒买倒卖钢材、木料、化肥、汽油、柴油,到组建皮包公司买空卖空,两年下来,他就成了百万富翁。这期间,他认识了一个从广州来的生意人,一个个头虽小却很豪爽的扁头男人,名叫齐济湘,不到五十岁。乞者开始时叫他齐老板,后来和他合办了“金兰城乡贸易股份有限公司”后就改叫齐总了。
他一边悄悄在公司做生意,一边在单位巴结上司、拉拢同事,成了红人。那几年,国家为了促进经济发展,搞活市场,有许多优惠政策,让他钻了好多空子。他暗地里和齐总合伙开着贸易公司,其实大部分生意全靠银行的资金作周转,当然,他自己还是明智的,每做成一笔生意,首先归还银行的钱款,而且他也不大干,就是小打小闹,见好就收。
但世界上比他聪明能干的人有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领导和同事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只是嘴上不说而已。这一点他从领导酒后的暗示里,从同事的闲聊里听得明明白白。他心里犯嘀咕,他含含糊糊对老婆说自己的处境,老婆说:“你若担心害怕,就此作罢,辞了公司的工作回银行好好上班,金盆洗手,反正家里有的是钱。”话虽有理却不合他意,不如先停薪留职,看看再说。但齐济湘不同意,说公司还要靠你在银行的便利倒钱呢,停薪留职等于啥都没有了,等咱们公司做大做强以后再说吧。
他只得硬着头皮、担惊受怕地继续在银行上班,同时在贸易公司和齐总做生意,齐总还是利用乞者在银行的特殊身份和关系来达到借钱挣钱的目的。当然,齐总对他不薄,让他三分,好多事由他定,公司的车就像是他的专车。他成了公司所有人公认的二掌柜,说话有人听,喝茶有人泡,出进有人陪,餐餐有人请。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齐总在家里被人勒死,公安局在侦破过程中把他传了好几回,他心里发毛,每天提着心吊着胆,老觉得有把无形的利剑在头顶局悬。
原来,他认识的这位叫齐济湘的齐总,是南方人,是广州另一个公司大老板的手下,由于人能干,常在做完每一笔生意后给自己留一手,攒了不少钱。大老板有所察觉,把不满记在心里。有一次大老板生意中捎带上毒品,而且数量不小,让齐济湘抓住了把柄,他敲大老板的竹杠未遂,就怀恨在心,不辞而别来到西北谋“光阴”。齐济湘成了大老板的眼中钉,成了大老板的一桩心病,欲除之而后快。大老板从此派人盯上他,寻找机会下手,而齐济湘生活当中的不检点和大意就给了别人一个机会。
自成立了贸易公司后,齐总就以金钱为诱饵,从一家刚倒闭的企业挖来一位美貌的女会计,名叫白丽,三十多岁,两人很快打得火热,勾搭成奸。齐总喜欢白丽的风骚,白丽看上齐总的钱财。白丽开始闹离婚,齐济湘给白丽的丈夫许诺:如果离婚给8万元补偿,房子归你。
丈夫死活不答应。这事让大老板的人探了去,大老板经过一番策划布局,派人找到那怒不可遏的男人,煽风点火,把正在气头上的男人灌了个半醉。本来这男人就恨不得杀了奸夫,经来人一挑拨,又加上放在他手里的15万的银行存折,男人恶向胆边生,拳砸桌子手拍胸,决定杀仇人。来人趁热打铁,详细谋划过程,告诉了齐济湘住的地方和什么时间人在家,并且答应暗中接应,事成后远走高飞。
一个阴云遮月的晚上,一辆黑色轿车把白丽的男人送到了齐济湘的住处,走到楼下他心里紧张,手腕子发软,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想让自己平静些。接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个小酒瓶,咬掉盖一口气干了,随着酒下肚,一股胆气就上来了,他想,反正自己无儿无女无牵无挂,豁出去了。他上了楼,来到门前心里反倒平静了,伸手按了齐济湘家的门铃。
这是一套100多平方米的三室二厅住宅,位于G城一条很幽静的街上,原先的住户搬到更大更宽更舒适更安全的新居去了,留下这一套高价往外出租。齐济湘看上了,以每月900元的价格租下居住。G城里的人都知道住在这条街上的都是些有来头的,像公司里的好些人也认为齐济湘来头不小,才答应来公司工作的。齐济湘租这里的房也是为了借机炫耀自己,让不明真相的人对他另眼高看,这样很容易套上近乎,生意就好做。
齐济湘正在屋里玩电脑,听见门铃声心里直犯嘀咕,是谁呢?白丽有匙啊,哪会是谁?他心里忐忑,走到门前,打开防盗门的小窗,一看才知是白丽的丈夫,多少有些紧张,就问:“你来干什么。”
“想和你谈谈。”男人装得很无奈。
“谈什么?”齐济湘何。
“能不能多给点钱?”男人带着央求的口气。
齐济湘犹豫不定,男人假装转身要走。齐济湘放松了戒备之心,打开门叫你回来,让我考虑考虑。”男人慢腾腾地进了屋里。男人观察,家里没别人,就这么个干痩的半老头子。
齐济湘闻到酒味,何你喝酒了。”
男人点头说:“刚喝了一小瓶二锅头。”
齐济湘哼了一声,说:“还想喝不,我这里茅台、五粮液还有洋酒,随你挑。”一向精明的齐济湘,这次却没有看见男人眼里的凶光和身上的杀气,他走到酒柜前,打开柜扇,从里面取酒拿酒杯。
突然,一根细尼龙绳勒住了齐济湘的脖子,他连个“啊”都没喊出来就被那男人倒背而起,两脚悬空,两手抓天抓地挣扎着,尼龙绳深深地勒进脖子,不到五分钟他就断了气。
男人把齐济湘的尸体放在沙发上,收起绳卫生纸一边擦脚印一边往门边退,最后确定无误,看楼道里没人,出来关上门,迅速离开。
第二天,公司里没有齐济湘的身影,其他人习以为常无所谓,来不来都一样,不来员工们还自由自在些。可白丽不同,一整天没见到齐总,心里犯急,打电话也不接,就到处找。她来到齐总的住处,用他给她的钥匙打开房门,看见齐总躺在沙发上,还以为睡着了,就走过来坐上去,娇滴滴地搂住他的脖子,叫着“亲爱的”,当她把红唇凑到齐总脸上时,才发现他脸色青黄人冰凉,身子直杠杠了。
白丽吓瘫了。
齐济湘被害,公安局的人这几天天天往他们贸易公司跑,封了财务和所有业务,公司人员随时听候传唤,公司人心惶惶。
幸好公司聘了律师,由律师支应警察,才叫乞者得以解脱,要不然好多事情乞者是说不清的,毕竟齐济湘是是公司老大,凡大事都瞒着別人,留着后手。乞者不放心的是他还没有摸齐济湘的底细,在自己的问题上到底有多少把枘和疏漏捏在齐济湘手里?齐济湘的死对自己的威胁有多大?由此带來的危险到底有多大?
让乞者和警方都没想到的是,一个星期后,离G城不远的清远县一家小煤矿來人,说死者是他们旷上的副经理和大股东。
警方立即派人前去追查。乞者则从小道得到准确消息:这家煤矿以公司的名义申请贷款时用的名称和账号,恰恰就是他收受10万元而帮着给贷了款的那家公司。齐济湘这位贸易公司的总经理,还开着煤窑,这叫乞者暗暗吃惊!想不出当初齐济湘是如何瞄上他的,他倒吸一口凉气,发出一声感叹:江湖险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