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诸葛亮挥泪斩马谡的悲壮故事，将街亭这个西北边远小镇推向了四海皆知的极致。从此，它如同诸葛亮的大名一样，进入寻常百姓家，成为人们永恒的谈资。而我对它的记忆，是儿时从一本已被翻得卷了边儿的连环画中初识的。这一印痕，深深地烙在我的心底，成为挥之不去的三国情结。
命运有时会生出一些让人无法解释的巧合来。成家后，当爱人无意中说起老家的历史，提及街亭时，我竟惊愕得一时回不过神来。儿时那遥远的神秘之地，原来就在眼前。早春四月，陪爱人回家看望老人，我想趁此机会了却心中的一个牵挂，探访那一页隐藏在史书中的风云往事。
车子出秦安县城，沿叶莲公路前行，眼前一边是高山陡坡，一边是丘壑沟谷。带状的梯田里，是青青的麦苗；山坡上，那些刚刚开过花的桃树上，挂着还未完全退尽的零星花瓣。大地虽然有些冷清，但也显露着春意盎然的韵味。大约一小时后，车子进入一片较为平坦的河谷地带。司机说，眼前的这条河叫清水河，不远处的山坡上，有著名的大地湾古文化遗址，返回时可顺路一看。透过车窗口，我仔细地观赏路边的风景，在脑海里勾勒着街亭的图画。不觉间，眼前出现了一个村落。爱人说，陇城镇到了。
原来，当年的街亭就在陇城镇。这是一处典型的西北村庄，除了公路两边新建起的低层小楼外，大多农家为四合院落，红砖青瓦房，一些人家的大门门楣上，刻有“耕读第”三个大字，从中可以看出深厚的古文化遗韵。在一位热心人的引导下，我们来到了街亭纪念碑亭。亭子很不起眼，有些随意地立在那里，只有石碑上原国家领导人习仲勋题写的“街亭”两字，可以见证这里曾经的不凡。村子对面的清水河几近干枯，两面有高山对峙，显得苍凉而空寂。此情此景，令我大失所望。这真是那个声名远扬的街亭吗？是马谡失守、诸葛亮兵败斩爱将的地方？是史册中记述的“金戈挥日返，银滴逐星飞”的古战场？四周静静的，一阵轻轻的山风吹过，仿佛打开了史书中那曾经让世人扼腕的一幕。
蜀汉后主建兴六年（公元228年）一月，诸葛亮为实现“北定中原，光复汉室”的大业，部署了北伐曹魏的街亭之战。诸葛亮亲率6万大军自汉中西出祁山（今礼县东），蜀军一路号令严明，士气高昂，连连得胜。一时间，天水、南安、安定等陇东三郡相继叛魏归蜀，就连魏名将姜维也投降诸葛亮麾下。魏国朝野震惊，魏明帝急派右将军张郃为先锋，率领步骑5万出长安西拒蜀军。诸葛亮在西城得知张郃统兵前来迎战，遂重新部署作战方案，决定派参军马谡为先锋率部抢先夺取街亭。然而，马谡虽抢占了街亭，却不按诸葛亮的部署行事，又不听副将王平的劝告，贸然放弃川谷要道，置部队于四面皆不相连的孤山。结果，在魏军的团团围定下，部队缺水断粮，一败涂地。诸葛亮失掉了进攻的据点和有利地势，落得个雄赳赳而来、凄惶惶而逃，导致了初出祁山全局失败。为严明军纪，他挥泪斩了马谡，并上疏请求自贬三等。从此，街亭成了战斗失利的代名词。
街亭，这个曾在诸葛亮北伐征战史上留下了厚重色彩的偏远小镇，因地势险要，成为古代兵家必争之地。同时，它也是古时长安通往天水唯一比较平坦的通道。远在西汉时期，陇城镇并建二县，一是街泉县，二曰略阳道。后来，二县合二为一，统称略阳县，是有名的丝绸之路南大道。辉煌时的街亭，有张骞的轻车走过，有卫青、霍去病、班超的战骑驰过，也留下过王昭君出塞时的印痕。随着时光的流逝，这一切都已远去。即使站在这古战场上，也丝毫感受不到那曾经的刀光剑影、金戈铁马。进入新的世纪，当旅游成为一种产业，这曾经冷清的古战场似乎焕发了生机，又变得灵动起来，仿佛这高山深谷、河流小溪都打开了尘封的记忆，被赋予了新的内涵。
街亭，不再寂寞。
（原载2012年4月7日《人民军队》报，2012年第3期《西北军事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