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开始在家里呆着,苏见替我辞了工作,他也辞了。我在家,他也在家,我出去,他跟着,我吃完饭,他也吃完饭,他晚上也守着我,睡在我的床上,双手紧紧抱着我,跟我说很多话,说的最多的就是他爱我。半夜我一动,他就醒,醒了就不睡了,眼睁睁看着我,我在卫生间里洗澡,他数着手表,待久了,他就敲我的门,唤我,我不应,他就拿备用钥匙闯进来。
他自己洗澡的时候也叫人看着我,有次女佣没看住,他害怕极了,屋子里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在外面发现正在散步的我,他都吓哭了。苏见比我消瘦得还快,他的精神压力远胜过肉体,总担心我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做出什么事来。苏见真傻,我要真要做什么,他一定守不住我。
哥哥听苏见讲完了始末,没有说话。他只是用冷冷的眼神在一边看着我,那种你看了会心寒的眼神,他明知道,我从小最怕他这样看着我了,他明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可他就是要这样,他是故意的。我很委屈,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有天苏见开车路过我在他结婚那天跳海的地方,我说我要下车,苏见答应了,我以为他只是知道我跳海这件事,并不知道具体地点,可那是苏见,聪明的苏见。苏见搂着我,我们俩站在高高的大坝上往下看,下面深蓝深蓝的水,竟然觉得看的有些黑,像吸人旋涡。他用手替我拢住乱飞的头发,他笑得很温柔,眼睛里含着水的那种,他说,微微,你想要我怎么办呢?我该拿你怎么办?他吻着我嘴唇,像是临别一吻。
他说,微微,我替你跳下去好不好?就让那个任性不乖的微微在我结婚的那天逝去。他说得很平静,我听得也很平静。我没有说话,他继续说,微微,我替你跳下去,你把那个一心一意喜欢我,为我而过,为我而活的微微还给我好不好?你还要记得告诉她,我爱她,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很爱她了。
他在我嘴角印下一吻,深深看了我一眼,纵深一跃跳下去了。我都来不及反应,就听到“扑通”一声,苏见消失在那波涛汹涌,像是能把人吃了一样的海,我张大嘴巴瘫在地上,手脚并用往边缘爬。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拉起我,我紧紧扒在他身上,他的眼睛冷冷的扫了一眼海面,用很满不在乎的口气说,啊,啊,跳下去了,好了,微微,我们回去吧。
我哭着说救他!苏见在里面!他要死了!救他!救他!求你了!
哥哥在我的哀嚎中又说,我知道,那是苏见,苏见死了,就好了,一切就会好的,好了,这里风大,我们回家吧。说完拽着我走。
我跪在他面前,哭喊,救苏见!救苏见!!都是我的错!!救苏见!!!哥!我怀了孩子!是苏见的!真的!我没有骗你!救他!救他!我一边说一边向他胡乱地磕头。再抬头,听到“扑通”一声,哥哥已经跳下去了。
我跪在那里,手撑在地上,哭着往下看。一早就有捕鱼划着船的农民听到这里的动静,已经在那边聚集,也有人陆续跳下去。我爬起来手脚有些发软,绕着路下去,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不会有事的。绕的弯子太长了,路又不好走,我心里又急,像个爬行动物几乎都是手脚并用过去的。到的时候,一群人在岸上围着,我推开他们,看到哥哥和苏见并排着躺在那,一动也不动,有人给他们做心脏复苏。旁边农民拦着我说哎,姑娘...我推开他,爬过去,整个人都崩溃了跪在那哭,一会叫哥哥一会叫苏见,摇着他们的身体,胡言乱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那农民看不下去了,拉着我,说,姑娘,这俩兄弟没事,他们骗你的。说着对那两个做心脏复苏的人说,哎,别按了,别按了,小兄弟,你们这也太...太...太不道德,瞧把这姑娘给伤心的,我都看不下去。说完,躺在地上的哥哥和苏见揉着胸口坐起来,看着我。我哭的太伤心,又傻在当场,有一口气忘记喘上来,晕了过去。
我躺在医院病床上,背对着两个对我嬉皮笑脸的人。他们又移到我面前,苏见很不好意思,指着哥哥的脸说。都是他的主意,我想起来,他死掐着我手。哥哥在那打他,骂着,你个忘恩负义的,不是我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说着指着的脸说,我还没说你呢!拿怀孕的事骗我!你可真行!我冷笑一声,说,哼,我幸好没有怀孕,要真怀了孩子都要给你吓得当场掉出来!
两人扯着嘴角尴尬地对笑,哥哥实在受不了,推了一把苏见,说我先走了,你们...努力!我拿着他买来的花砸到他落荒而逃的脑袋上。病房门被关上,苏见蹲在我面前,抓起我的手以防我又给他一个后背,他酝酿了一下说,微微,别生气了。我好不容易还能站在你面前,我死的前一秒,都在想我跟你的片段,想我死了你怎么办?你会好好按照我说的话活下去吗?会吃饭吗?会乖乖睡觉吗?你还会再爱一个人?你爱上了一个人那我怎么办呢?你不去爱一个人那你怎么办?我们都痛苦了那么久,老天总算起了善心,没夺走我的生命,让我还能继续爱你。
我听了他的一番话,心里有些酸涩,说起来一切都是因为我。我又有什么好生气的,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还在我面前,我应该高兴,怎么还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有上身的事情上呢?
我伸出手,苏见配合地抱着我,我想到那件事还心有余悸,抖着声音说,苏见,以后,不要再做那种事情了,要不是哥哥拉着,我都陪你一起跳下去了。即使我还活着,一定也会哭死,还不如让我当时陪你跳下去。
苏见心疼的拍着我的肩膀,轻声说,对不起,吓到你了。我答应你,不会再做这种事了,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许再做那些让我担惊受怕、伤害自己的事。
我搂着他,说嗯。
苏见,你真是个傻子,有你在身边,我怎么还会做那些事情,我怎么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