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妈妈看看窗外潋滟的日光,道一声时辰到后,喜娘便拿过绣有大红牡丹的喜帕给红雨盖上,与紫云一边一个搀着走出闺阁,坐上了前往贤王府的八人豪华辇轿。
花妈妈随后一路叮嘱,嗓音涩了些许,红雨明瞭,她是把泪水咽回去了,直到红雨的轿辇走远,她的絮絮叨叨才渐行渐弱,直至消失。
紫云陪嫁,她留府中,入骨的牵挂便化作彼时的唠叨了。
心里的酸涩微微压下,挨着轿壁,微垂眼眸,终究还是熬不过清早起来的困顿,红雨不一会便呼呼大睡。
睡梦中忽闻“嘭”的一声,睁开明眸,始惊觉已至贤王府门前,那声“嘭”的大响,估摸是新郎弘昊在踢轿门。
轿子外宾客哗然,嬉闹声鼓乐声不绝于耳。
随着帘子被撩开,弘昊修长漂亮的手掌便挽住红雨,搀她下了轿子,再换上喜娘与紫云左右搀着,向王府走去。
周遭宾客的喝彩声议论声令红雨厌烦至极,喜帕下的柳眉微微蹇着,麻木如布偶般任人摆布,在一声声哄笑下拜了天地,终于被搀着进了洞房。
方才走进喜堂之际,有只穿着水绿暗纹绣花鞋的脚出其不意伸出,教她趔趄得差点扑倒,若非紫云眼疾手快搀着她,恐怕早已于众目睽睽之下出丑了。
因喜帕遮盖,她不知道谁在闹恶作剧。
进得洞房流云阁,弘昊说声要到外面应酬宾客,便缓缓步出,留下红雨静静坐于喜榻上。
红雨示意喜娘离开,喜娘不肯,紫云说好说歹连拖带赶才把她轰出去,随之阖上房门。
“小姐,要吃点东西么?”红雨自早上吃过莲子百合糖水至今滴水未沾,紫云估摸着她这会饿得肚皮贴着脊梁骨了吧?
红雨把喜帕一扯,从喜榻站起走至摆着酒菜的桌子旁坐下,筷子也不用拿起一块鸡肉便塞进嘴里,嘟噜着,“不饿才怪!”然后,再不顾仪态撕下鸡腿狼吞虎咽。
大婚若是饿肚子的话,那不如不大婚算了,红雨艰难咽下鸡腿上最后一块肉,心里腹诽。
“别噎着了!”紫云拿起雕花酒壶倒了些许进琉璃盏递给她。
一尝,是苍玄国进贡的葡萄酒,香着呢,许是今夜洞房里的合卺酒吧?
管它是啥,觉着挺解渴的。
一连喝了三杯,吃了两个鸡腿和一条红烧鲤鱼,红雨打着饱呃,示意紫云拿出预先备好的脂膏。
钗饰取下扔在妆台,嫣红嫁衣褪下随手搭上衣架,换上素净的里衣,对着铜镜再涂一层浓艳的脂膏。
也忒厚了吧?连紫云也觉着妆容恐怖,连连皱眉。
“我要睡了,今儿个真烦心!”像布偶一样被摆弄了一整天,她是累极了。
“小姐,你真的不等贤王么?”紫云小心翼翼问,她真不知道小姐是怎样想的,新婚之夜撇下新郎独自睡去,于礼不合吧?
床榻上桂圆、莲子、红枣等代表吉利的干果教红雨三两下扫于地上,她躺上喜榻,随手盖上锦被,阖上黑眸,幽幽道,“你也累了,去歇息吧!”
紫云欲言又止,无奈,小姐主意已定,她只得听命出了流云阁。
红雨因方才喝了点酒,加上今儿实在累,不一会便呼呼入梦。
外面,宾客喧闹声随着夜色的浓重,渐渐消散。
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房门一开一合响过后,身穿大红喜服的弘昊便走了进来。
推杯助盏后,他略有薄薄的酒意。
流云阁是贤王府中景致最美的院落,他把它给了红雨。
洞房花烛,房里居然冷冷清清不见一人,修眉微拧。
缓缓走至喜榻,“噼啪”一声,脚步顿住,俯首,映入眸子的是脚下艳红的喜帕,花生桂圆等洒满地上,方才的声响,是踩着花生外壳所致。
妆台上一堆珠翠乱七八糟,喜服歪歪地无精打采地挂在衣架上,桌子上吃剩的骨头垒起如小山,喝合卺酒的琉璃盏被零落地各分东西。
黑眸微眯,薄唇紧抿,眸光轻轻落向烟纱缭绕的喜榻。
床榻上,女子四仰八叉,呼呼地打着呼噜,橘黄的烛火下,小脸忒怪异,一块红一块黑,咋一看上去比鬼还要恐怖几分。
眸色微凛,顿了顿,转身便缓缓步出房门。
心若不动风又奈何?人若不伤岁月无恙!
左右她只是枚棋子,于整个棋局里,终究会成为弃棋,与她没有任何的交集,便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广袤的夜空月华散落,泛起幽蓝的光耀,夜风送来桃花的暗香,萦绕于他鼻息间。
走回自己的临风阁,意外瞥见书房中烛火铮亮。
“玲珑?”嗓音沉凝,微绷的脸庞冷意漫上,“不是说了,本王的书房不能随意进的么?”
玲珑小脸流露些许委屈。
今夜,是他的花烛之夜,她心有不甘,于牡丹轩中辗转难眠。是以,披衣悄然至他书房。
这里,他吟诗作画,她曾研墨红袖添香。
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悄然回忆心碎落泪之际,他便意外出现了。他,竟然没有留宿于洞房?
“爷!”缓缓一福,橘黄的烛火,映着女子略带泪意的娇媚小脸。
女子眸中流露的透骨悲凉,弘昊如何看不懂?她一向大方得体,今儿却因红雨的到来,竟乱了方寸。
“夜了,回去歇息吧!”嗓音微厉,隐隐有着斥责之意。
玲珑颔首一福,缓缓退出,方见他出现的惊喜,瞬间转为凄婉。
压着心中的沉郁刚走几步,背后弘昊幽黯的嗓音响起,“今后,本王不想见府里闹出岔子!”
那双水绿的绣花鞋,他在拜天地时焉能视而不见?
玲珑柔媚的背部一僵,顿了顿,随即轻轻逸出,“臣妾知道!”酸涩从心尖一点点蔓延至全身,咬着唇瓣,缓缓离去。
恨意滔天之时,她只想那个女子出丑于人前,是以,不管不顾,竟不由自主暗地里伸出了脚。
她的举动,又如何能瞒过睿智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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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楼——
夏寒玉立身影进入,魅影便勾着他脖头,淡淡的酒味犹带幽香,缭绕着她的鼻息。
夏寒眸色微凛,缓缓推开魅影玲珑的身躯,踱至窗前推开窗扇。
午后道溪头村,发觉纸蜻蜓经已有一段时间销声匿迹,心里不由一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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