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别难过!”弘昊嗓音温柔,轻抚怀里的人儿,眸光缓缓瞥向陆琳等人,哂笑一声,道,“如今你们看清楚了么?刺客在哪?”寒凉如秋水。
陆琳抱拳作揖俯首道,“在下奉命而为,打扰王爷与王妃,万望王爷海涵!”手一挥,转身,眸子里盛满疑问领着其余禁军走出寝室。
见鬼了,方才明明见刺客进了景岚阁。
待门重新合上,禁军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红雨忽觉倚着的怀抱震颤着,垂眸一看,不禁变色。
掀开锦被,弘昊腰腹处经已殷红片片,凝着他苍白的俊容,红雨低斥,“居然弑君,不要命了!”然后离开床榻,翻开抽屉找金疮药。
弘昊因为腰腹处中了一剑,疼痛难忍,额上沁出丝丝冷汗,躺在床上任由红雨帮他包扎。
今夜,他趁曼罗国皇子、镇南王夏寒均在宫中留宿,待红雨熟睡后便神不知鬼不觉换上夜行服潜进泰安殿行刺弘幽。
一旦得手来个嫁祸于人,夏寒、慕容筹脱不了干系。
殊不料弘幽早有准备,一剑刺在龙榻上,居然扑了个空。正要离开,便被躲在暗处的侍卫刺了一剑,他带伤逃回景岚阁。
淡凝给他敷药包扎的红雨,黑眸里的情绪,教人看不懂。
方才女子急中生智扯开亵衣,风情万种地撒娇、莺声燕语般撒野,他可是全收眼底呢!
“为什么?”嗓音微凉,毫无温度可言,他于她,一直冷漠疏离。
把绷带扎好,微凉的指尖轻抚额际垂下的几缕秀发,眸光轻轻落在弘昊沁着细密汗珠的脸上,缓缓逸出,“报恩!”
他救她两次,她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是以,冒死而为。
然而,忆起万寿宫中他、弘幽、张太后母子乐也融融的场景,他的弑君行为依旧令她意外。
“报恩?你只是挽救了你夏家几百口性命罢了!”弘昊眸色微微一凛,淡淡低语。
只是挽救了我夏家几百口性命?此话怎解?
柳眉蹇着,瞥向弘昊的清澈水眸深凝一抹淡忧。
橘色的烛火半明半昧,跳跃不定,窗外柳枝微扬触碰的细碎声响,带着淡淡的寒意,蹿进了红雨的心里。
弘昊眸色一凝,唇角轻扬出冷冽的弧度,“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红雨小手颤了颤,眸子微瞠着。
弘昊冷寒如冰的嗓音缓缓吐出:
“今夜若成功,郊外五里之处,你的父亲——夏珖大将军,只要看到本王发出的烟火信号,便会领着十万兵马杀进皇城,夺取南楚江山。”
嘭!
装金疮药的瓶子成为无数小碎片,于橘黄的烛火下反射出幽黯如利刃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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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海涛阁——
陆琳带着禁军方才离开,夏寒靠在小榻上,眸色微沉,若有所思。
“爷,弘昊出手了!”洛舢淡淡说着,他是方才潜进皇宫的。
弘昊利用今夜夏寒留宿宫中款待曼罗国皇子慕容筹的机会,刺杀弘幽,目的是嫁祸于夏寒。
跳跃的烛火有点诡异,映着夏寒完美的侧脸。
“弘幽终究缜密。”微凉的眸光轻轻瞥向窗外挂于柳梢的明月。
夏寒与弘昊留宿宫中,弘幽便做好万全的戒备,就连应对弘昊郊外的十万精兵,也是卓卓有余。
是以,夏寒从不妄想利用留宿宫中机会除去弘幽。
按兵不动,方是上策!
“夏红雨看似并不懂朗瑶语。”洛舢眉间漾着疑惑。
今日脚踝扭伤的小宫女,叽里咕噜对着红雨说的便是朗瑶语。据试探的小宫女回报,她说朗瑶语时,红雨真的懵然不懂,神情不似有假。
朗瑶族是冥渊大陆南部的少数民族,早于十几年前被先帝弘诚歼灭。
“当年,领命灭朗瑶族的正是夏珖,据说朗瑶族在他手里死得一个不剩。”夏寒眉间微微拧了拧,杀戮虽久远却极是惨绝人寰,只要提起,眼前便会涌现无数的刀光剑影,鲜血迸溅。
在夏珖府里当了几年家奴,亦并未发觉异样。
弘幽,真的深不可测!
眸色微澜,拢了拢肩上的披风,早春的料峭,终究还是抵不过心中缓缓升起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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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长夜不知如何度过,红雨依稀记得,整夜浑浑噩噩难以入眠,满脑子皆是夏府泣血的恐怖情形。
直至熹微的光线从窗棂映进,她才模模糊糊眯了一会。
出宫前,与曼罗国俊逸的皇子慕容筹见过面,他的身旁立着碧眸雪衣的谪仙男子,红雨认得那人便是昨儿邂逅的迦叶,心里堵着,离宫前匆匆见过慕容筹与迦叶,便在紫云的搀扶下上了回复的马车。
弘昊倒是悠闲恬淡,彬彬抱拳作揖,全然没有身受重伤的迹象。
骏马撒蹄奔驰回贤王府,于春意盎然的街道掀起一股柔和的风儿,卷起零落的碧叶。
车后,迦叶一双幽幽碧眸宛若深潭,唇边氤氲了淡笑,微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待马车拐进紫荆大街,神色云淡风轻的弘昊再也撑不住,倒在锦榻上不住地抽气,苍白如纸的俊颜眉间沉凝。
许是方才硬撑着与各人寒暄,伤口裂开,密密的细汗经已布满唇边,腰腹处,一朵殷红沁出。
他闭目不语,偶尔咬唇抽气,可见伤口令他疼痛难忍。
“恳求王爷放过我爹夏珖。”
一边的红雨忽就跪在锦榻前,水眸蕴着淡忧,为了父亲,她决意卑微一回。
眸色微微一凝,俊脸略略转向红雨,看不懂的情绪在幽黯的瞳仁中翻滚,依旧静默不语。
此女子,他似乎看不透。
“红雨恳求王爷!”
再次叩请,如水的嗓音带了一丝艰涩,光洁的额上经已磕出了红痕。
她深知自己的父亲忠君爱国,如若真如弘昊所言与他谋逆,许是因某种苦衷作祟。
大概,是有把柄捏在弘昊手里。
眸光瞥向女子,落在她浓妆艳抹颔首低眉却依然风情缭绕的小脸上,弘昊淡声道,“本王没有逼你爹!”随后,阖上如星子般的黑眸,对女子的哀求不管不顾。
一个,闭目不语,神色淡凝。
一个,微垂眼眸,温婉哀求。
终究,只是无言的结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