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再大也是有限的,装下的东西只能这么多。我心并无他求,只愿复香染坊能够在我手中发扬光大,所以尚且将朝廷纷争作为一幕幕戏来看,而若是男子,他的心就不再只顾着眼前利益,他必将会成为这幕戏的主角,待那时,便已不再是如今这番模样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紫君忽而拍手大笑,“好词好句,只是不知兰儿可找到这一心人了?”
紫君的话将我带入层层思念中,我的一心人,或许从未将我放于他心中最重之处,对于他来说,金銮大殿那把璀璨龙椅更值得拥有。
“馥儿怎么起来了?”门口,巧儿一声尖叫把我们的话题打住,“快躺回去歇着,明明生了病还要硬撑,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幸好巧儿的突然出现,将我忧思满腹包裹。
“今日我就来待兰儿回去,总不能一直懒着阑轩吧,何况你一个单身的大男人,我可不放心将兰儿一人扔下。”紫君也不去管此事阑轩脸上一脸的怒气,在我身前蹲下,道,“兰儿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心中一暖,到底是朋友,我兰馥何德何能,竟然在大蒙交到如此朋友,一位七王爷,一位大将军,都是不凡之人。
回头对巧儿笑了笑,说:“巧儿不要老是说我,今日我便回去了,这段时间要多谢阑轩和巧儿的照顾,改日再来看你们。”
目光触及到承儿略黯的面颊,阳光透入小屋,承儿站得太靠近里面,我竟然一阵恍惚,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是回以一个安心的笑容。
“阑轩,紫君说得不错,馥儿在府内打扰太久了,若是一直赖着不走,人家还以为我是看上将军夫人的位置了。”一笑,眉眼弯弯,阑轩听到我的话居然愣住,这位征战沙场的勇猛将军竟也变得不知所措,“将军不妨多多注意身边关心你的人,或许会找到一生挚爱。”
我还没忘记向巧儿眨了眨眼,巧儿竟羞涩地朝我一笑,阳光下,明媚动人。
紫君的背并不宽阔,却也能让我觉得温暖,我趴在他悲伤,恍然间竟做起了梦,梦中的我一直看着墙上的画,此时画中女子正端坐在夕阳下斑驳竹林间,她身着一身火红嫁衣。
竹叶斑驳,随风而动,沙沙作响,似是娥皇女英在低泣,终于我也能体会到这般深入骨髓的疼痛,泪湿润了梦。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这是我第二次踏入皇宫,金碧辉煌的地方总是掩盖了无形的落寞,每个鲜亮的背影后面都藏着寂寥的悲戚,所以我不喜欢皇宫。
大殿之上,大蒙帝王沉稳沧桑的话音传来,贯入耳中,仿若兮天神般俯瞰世人。
“据闻赫尔王子身上所穿冰麻长衫是由倾城公主的复香染坊所产,不知孤所言如何?”
半闭眼眸,头微微低垂,深吸一口气,我依旧面带笑容,道:“大王所言非虚,此衣产自复香染坊。”
“放肆!”帝王坐下,乃大蒙丞相轩辕氏,老人怒目堪指,双眼圆瞪,“大胆倾钥妖女,竟敢挑唆我大蒙内政!大王深坐高处,老夫奉劝你收起那点小心思。”
我有什么小心思了?我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
“丞相且慢,孤倒是好奇,倾城公主为何有此一举?”皇帝高坐极位,权利巅峰的他掌控了一个大蒙的生死,却控制不了人心。
环顾四周,顿时有些迟疑,沉默片刻,还是长叹而道:“大王不正是要借此机会出去赫尔一族么?倾城不过是个导火线而已。”
大殿内,只有皇帝与丞相二人,但是我也不确定,虽然阑轩曾道丞相乃开国功臣,为大王之命是从,是忠于大王,忠于大蒙的,但是人心隔肚皮,我到底该如何措辞?
突然间瑟缩,身上忽觉一冷,本能抬头,明显感觉出皇帝的杀意,只是他忽然间又恢复如初,威慑而道:“赫尔本是大蒙功臣,孤为何要置之于死地,倒是孤听闻倾城公主的染坊经营一种面料,对于行军打仗的将士来说极为珍贵,倾城公主可还需要五年才能回国,若孤保证复香染坊为大蒙第一染坊,倾城公主可否为我军提供军衣?”
虽是商量的口气,语气却不容拒绝。
默然叹了口气,我轻笑而道:“倾城不过是倾钥派来的质子,当以大王陛下为尊,大王所要之物,倾城当然会上交。”
“听闻倾城公主与小七走得甚近?”
我心一凛,心下暗道不好,怕是皇帝怀疑到我与紫君身上,咬下唇角,只能轻呼而道:“回大王的话,倾城与七王爷本有过一面之交,倾城只身一人在大蒙惶恐之至,幸得七王爷收留倾城,并为倾城开导,现下倾城已不再对陌生的环境恐慌了。”
“哈哈哈,不愧是倾钥江南女子。”皇帝忽而大笑,虎啸般响彻大殿,引起一阵回音,听入耳中却极为刺耳,“你可知赫尔一族有何结果?”
试探么?
我摇了摇头,茫然看向坐上之人,说:“恕倾城愚昧不知,大王政事倾城不敢猜测,况,大王已有策略,为何在乎倾城想法,何况乎倾城之计目光短浅,实不能与大王相提并论。”
皇帝眼中精光闪烁,扬声而道:“本以为是一个精明人,却也不过如此,看来倾钥那帮白虏把你传得太神了。”
头偏向左侧,丞相跪下接受圣意。
“轩辕丞相可是朕的智囊,现不是早朝,毋须下跪。”看了看依旧跪着的我,说,“公主也起吧,丞相啊,既然罪名坐实了,就让律清领军将赫尔一族倾数捕获,男丁全部赐死,女的发配寒极为奴。”
“是,臣领命。”
寒极,是一个奴隶最终所处之地,气温寒冷不说,气候极其恶劣,那是一种干冷,一年下不到几场雨,可以说那里就像一个夜晚的沙漠。寒极,之所以令人闻之色变,主要还是有人间地狱之称,据说去往那里的人均活不过半月。
“公主认为,孤的惩罚如何?”
他在问我,眼神中却带了一抹挥之不去的嘲弄,一个用尽了手段玩弄人的上位者。
撒旦,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撒旦从地狱中复活了。
“倾城不知,但是倾城知道但凡大王的旨意都有其思量,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说这句话时,我全身都在颤抖,原来我对金銮殿是如此恐惧,也明白了为何总是抗拒着权力巅峰之处。
“明白就好,孤就喜欢明白人,不过这次孤能顺利擒获赫尔,公主可是首功,若不是小七和律清两个人瞎忙活,朕还真怕找不到充足的证据扣押赫尔呢!倾城公主可是为孤拖延了赫尔的步伐,给了孤一个好时机,这次赫尔伏法,倾城需要什么奖赏可尽量道来,孤绝对不会吝于贵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