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说来话长。”妇人看着自己的弟弟，想起这许多年来两人天各一方，心里又是一酸，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徐徐道来，“当年我和东方大哥成亲三日之后，便拜别宗族长老，一路北上，前往他东方家昆仑故居。谁想，等我俩到得那处，东方家已然灰飞烟灭，族中之人更是一个不留，尸骨无存。”说罢，妇人伤痛不已，连连拭泪。
“莫非……”白少游闻言大惊。
“不错。”妇人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想不到他们居然拿我做诱饵，把东方大哥留在白府。背地里却行那灭绝人性之事。”
“你是说，是我白府之人干的？难道是大伯他们？”白少游有点不敢置信。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你想想，光凭白府之人，有那个能耐吗？不过想来，他们定也脱不了干系！”妇人心中仍是恨意滔天。
“那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东方大哥才会弃你于不顾，一走了之？”
“如果是那样，或许，那时我心里会好受点。”妇人望着远处，泪眼婆娑，依稀间仿佛又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夫君，“他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我。只是我……”
“既然如此，那为何如今却不见他？以他的修为，至少也还有四百年多的阳寿。”白少游越听越是迷惑。
“次日，我俩刚出昆仑，便被众多高手伏击。最后东方大哥拼着反噬，使出血咒，我二人才得以逃出升天。”妇人的神情有些恍惚，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日惨烈的拼杀中。“那日之后，我俩便乔装打扮，南下至此。后来就隐姓埋名，定居在这西南小镇，初时日子也还过得安稳。只是东方大哥因为反噬过重，修为已大不如前。过得大半年，忆儿便出世了。之后，东方大哥便抱了忆儿前往九峰山找郭天远，二人合力封住了忆儿的异脉。不曾想，回来的时候，却是郭天远抱着忆儿，带来的还有东方大哥的遗言。他竟然说，叫我们做个普通人，东方家的事就忘了吧，万勿教忆儿知晓。”
“难怪，你只让忆儿随了东方大哥的名。莫忆，莫忆……”白少游恍然大悟。
“那一刻，我便知道，”妇人有些泣不成声，“他虽然没有埋怨过我，却也从未原谅过我!他是拿自己的命，换了忆儿平凡人的一生。留着半条命去报仇，这哪是去报仇啊，根本就是去任人宰割！他这是在报复我！我知道，他恨我！他是不想再见到我！当我看到郭天远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也同样恨我。在他眼中，东方大哥根本就是死在我手里的。”
“郭天远？”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他。那日之后，他便在我屋舍旁，结了个草庐，和我比邻而居。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在暗中默默照看我们母子俩。虽然我知道，他要守护的只是忆儿。呵呵，他的眼中，何曾有过我？”妇人有些自嘲道。只是遥想当年，三人结伴江湖，快意恩仇的时候，何曾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
“可为何刚才我来时却未曾见得？”
“你来晚了。两年前的一晚，不知怎的，居然被污衣阁的人破了那城外的紫阳盘龙阵，寻到了此处。虽然之后，来者尽数被郭天远给灭了，可我却也不小心中了他们的噬魂蛊，引发了旧患，变得如今这般模样。次日，他便告诉我，说东方大哥没死，他要去污衣阁的雷山总坛寻他。只是他这一走，两年来便再无音讯。之后想来，当日的消息多半也是陷阱，恐怕如今，他已是遭了不测。唉！他这又是何苦呢？”妇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二姐，不如，随我回去吧。”白少游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
“回去？你觉得白府的人还容得下我吗？就算他们容得下我，我却未必容得他们！”妇人看着白少游，咬牙切齿地答道。
“二姐，难道你就不为忆儿着想一下？难道你真的想让忆儿去报仇？”白少游有点急了，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
“当然不是。我既然答应了东方大哥，自会让忆儿做个普通人，娶妻生子，平平凡凡地过完这辈子。”妇人看着白少游，忽然觉得这个弟弟实在太不了解自己了。
“二姐，你也不用骗我了。既然你敢叫忆儿练那么诡异的功法，现在怎么就矢口否认了呢？二姐，就算你报仇心切，可也别忘了，忆儿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肉啊!”白少游着实想不通，自己的二姐何时变得如此铁石心肠。自打他第一眼见了莫忆便甚是对眼，如今知道他竟是自己的亲侄子，就更欢喜了，心里想着无论如何都得将他救下来，也没有细想自己二姐往日的为人，愤愤地说道，“就算你要让他去报东方家的仇，我也不同意。他身上，毕竟还有一半是我白家的血脉。东方家的仇，我自会替你去报！”
“休要胡言！难道刚才的誓言，你这么快就忘了？而且，我也从未教过忆儿什么修炼心法。忆儿他，什么都不知道！想不到，你竟如此看我”妇人心里很是难过，难道在别人眼里，自己容貌变丑了，心也跟着丑起来了？这还是自己的亲弟弟，教她如何不心酸。
白少游越来越看不懂自己二姐了，这还是自己当年那个温婉淑雅，善解人意的二姐吗？白少游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二姐，你又何必再瞒我。不妨实话跟你说吧，我今日便在九峰山脚下碰到了忆儿。那时，他差点就因为此功法走火入魔了。如若不是我一时好心，恐怕你已经铸成大错了。到那时，只怕也悔之晚矣！”
“你说什么？”妇人闻言大惊，一把抓住白少游的臂膀，诧异道，“这怎么可能？我知他昨日出了镇，却未曾想到，他竟跑去了那儿！平日里我便叮嘱过他不要到那山上去，没想到他还是去了。忆儿啊忆儿，你教娘好生失望！只是，你说他修炼功法以致走火入魔，此事绝无可能！”
“此言当真？”白少游忽然觉得，事情好像变得更复杂了。
“你怎还不信我？”妇人也急了。
“不是不信，只是如此说来，那情况就更加不妙了。”
“哦？此事怎讲？”妇人让白少游说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今日……如此……这般……”白少游遂将今日之事详细地告知了妇人。
“什么？”妇人闻言大惊失色，一下失了主意，胡乱猜测道，“难道是郭天远暗中教了忆儿功法？这可如何是好？”
“姐姐休惊，依我所见，此人绝非郭天远。你想，那郭天远与东方大哥交情甚笃，决计不会违背东方大哥的意思。况且，就算他要传忆儿功法，也定不会是这种歹毒的功法。我想，定是忆儿瞒着你，跟别人学的此功法。而且此人定是在九峰山上，否则我也不会在那处遇见忆儿，忆儿也不会瞒着你上山。你我二人且上去走一遭便是。”
“不会。忆儿平日都在镇里。我在他身上留了道如影符，他要是离开过小镇，我不会感应不到。”妇人此刻已是眉头紧锁。
“如此说来，那便是这小镇中人？”
“更不会。当年我和东方大哥选此处定居，便早已将此处之人查得一清二楚。更在城外下了禁制，只要有灵修之人到此，我定会知晓。”
“哦？难怪了。我适才在你窗外已很是小心，最后还是被你发现了。没想到，你是一早就知道了。不过，二姐，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我还有一说。只是，恐怕，可能性不大。”
“且说来听听。”
“或许，忆儿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无意中吃了什么天材地宝。只是，如此却也解释不了，他为何会去那九峰山。”
“罢了，你我于此多猜也是无益。倒不如，明日我好好问问忆儿便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