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没人，高柔也不在。
“我叫尚琳琳，你呢？”女孩子一点也不矜持，一进门就自己在吧台前坐着。
“宁沧海，”我犹豫了下，决定走进吧台，还是隔着个什么东西感觉安全点。
“沧海，曾经沧海难为水吗？”
“呵呵，大概我父母是这个意思吧，他们起的名字，我怎么知道。”
我挖了一堆蛋糕粉出来，开始做蛋糕，这样我站在吧台里跟她说话，外面如果有人经过，也只会觉得我在忙，而不会看见我傻兮兮地看着空气在说话。
我还真是没想过自己的名字为啥叫沧海，曾经沧海难为水？现在看来，沧海这个名字似乎更适合廖羽，而我，不过是个没心没肺没记忆的笨蛋。
“你跟七爷关系很好吗？”尚琳琳倒也直率，张口就打听起廖羽来了。
我想起她早上看着廖羽说的那句“好帅”，就是她说了那句我才去研究廖羽的长相，结果还被他调戏了一下。
“为什么你们都知道他？”我反问。
娜娜在先前处于浑噩状态时候曾经跟廖羽很拽，后来正常了以后再来找我，见到廖羽就恭恭敬敬地，有亮也是，很乖很听话，还有那条街上的那些红衣人，下跪请安的那架势，我一直都不太懂，在鬼的世界里，为什么大家都对廖羽和高柔很敬畏。
“我也不清楚啊，有人带我去吃了一顿饭，然后我好像就知道了，一下子就知道了，他们很厉害的。”
吃了一顿饭？
我想到廖羽第一天带我去吃晚饭的地方，那些红衣人，掌灯，会告诉他们从哪里来的，应该往哪里去，看来，所谓的“告诉”，就是吃顿饭，然后靠意识灌输吗？
“什么叫很厉害？”我也知道他很厉害，但是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个厉害法。
“控制意识啊，你不知道所谓的鬼就是意识形态吗？七爷可以控制任何一个意识体，而且他很凶，所以很多鬼魂都会躲着他。”不知道因为崇拜还是爱慕，尚琳琳小脸有些泛红。
控制意识……
我发现我对他的了解真少。
不对，应该是，我以前对他说过的事情，完全都没有在意过，他以前跟我说过控制意识的事情，我还猜想他会不会控制了我让我去裸奔，只是后来，我忘记了他说过的话，我以前都没在意过他说过的话。
“那八爷呢？”既然七爷这么厉害，八爷应该也很厉害。
“八爷是个很好的人，”尚琳琳嘴上说着，却撇了下嘴角，我看到一丝不屑。
她竟对高柔有一丝不屑？
脑中灵光一闪，她不会是因为喜欢上了廖羽然后因为廖羽高柔是一对，所以有些言不由衷？
嘻嘻，我就是想知道廖羽和高柔到底是什么关系，才让她进来聊天的。
我怀疑自己有些变态，竟然从一只鬼身上来打探廖羽和高柔，好奇心人皆有知嘛。
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七爷和八爷是搭档，为什么会一个凶一个好呢？”她说八爷好，我却想到高柔脚一跺恨恨地跟廖羽说“打的不是你”时候的样子。
“因为七爷是煞八爷是福，你跟七爷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这些你都不知道的呢？”尚琳琳绕了一圈又回到这个问题上来。
诶，不是只有我会找机会打探啊，她找我聊天，就是冲这个来的。
“我跟他，认识没多久，关系一般。”我用力搅拌蛋糕粉，樱桃酒的味道开始弥散出来。
其实我也不算乱说啊，黑森林和巧克力刨花只是潜意识，我记得的只有那部车，所以我跟廖羽，真的只能算是才认识没多久。
不过就是关系一般这句，我说得有些心虚。
“哦，早上看见你们关系很好的样子，还以为……”她欲言又止。
我挑眉看着她，这个女孩子还挺多想法，比我还多，“以为什么？”
“以为七爷很花心，嘻嘻，”她笑得有些狡猾，“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啊，他那么帅，多交几个女朋友也不算过分，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人鬼恋呢？”
我靠，这什么理论，长得帅就可以多交几个女朋友？这小妹妹是哪里冒出来的啊，还人鬼恋呢，她不会真的想把自己塞给廖羽吧？
这女娃娃估计是淹死的，脑袋进水了。
看这种理论支持下，估计也打听不出什么来，就算廖羽和高柔真有什么关系，估计在这个小妹妹看来也是极正常的事情。窈窕绅士，淑女好逑嘛。
她看起来比我小不少，我想我跟她有些代沟，还是打发她走人好了。
“你应该有个地方要去吧，为什么在这里到处玩？”
“因为现在这样很好啊，我以前不会走路，现在可以走路，以前爸爸不让我出门，我没有朋友，现在我可以到处玩，虽然别人看不到我，但我可以看着他们，也很开心。”
尚琳琳举起手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不会走路？”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她。
我明明看到她活蹦乱跳的。
“嗯，我以前有病，坐了很多年轮椅，爸爸怕我出去被人欺负，就一直把我锁在家里，很闷。”回忆生前让尚琳琳的笑容有些淡了。
察觉到她只提爸爸，“那你妈妈呢？”
“我没有妈妈，很小就没有妈妈了，”尚琳琳叹叹气，“我跟你讲哦，本来我还以为自己死了就可以见到妈妈了，谁知道我找了好多天都没有找到，我想她可能不记得我了。”
我闭嘴，这个话题我太不擅长了，完全不知道鬼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我爸爸妈妈也都不在了，不过他们从来没有回来看过我，”一边开烤箱预热，一边查看蛋糕粉的稠度，我尽量隐蔽自己的动作，因为门外有人走过，“所以我想，你妈妈可能跟我的爸爸妈妈一样，去了另外一边了。”
我不知怎地就心软了，刚才还觉得她脑袋进水了，听见她说很小就没有妈妈了，就觉得她还蛮可怜的。
“宁沧海！看！”
熟悉的声音，那个被尚琳琳撇嘴不屑的高柔。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举着一束鲜花的高柔一看到尚琳琳，脸一沉，“无怨无悔无怒，为什么不上路过桥？”
尚琳琳嘟起了嘴，却还是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八爷好，我就玩几天先，然后就上路。”
“嗯，去吧，以后少来这里，虽然你没恶念，这店却是你来不得的。”自从那天落水鬼以后，我就没见过高柔这么严厉地说话了。
尚琳琳点头称是，乖乖地走出门去了。
“宁沧海，你好大胆子，竟然敢背着我们私会野鬼！”高柔侧脸斜眼看着我，一副“你要倒霉了”的神态。
“啊，我看她样子也挺和气的，再说，廖羽不是挂了把什么古董剑在屋顶上吗？所以，聊聊嘛，我就不怕了。”我嬉皮笑脸，可不敢让她知道我让那个鬼进来，是为了打打擦边球，打探下她跟廖羽的关系。
“嗯，我看你是胆子有点练出来了嘛，”她开始摆弄她手中的花束，“你看，我去人家店里买了自己扎的，手艺不错吧？”
我一看，一大束乱七八糟的花拼凑在一起，毫无章法，毫无美感。
真想不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审美这么差，扎束花能扎成一堆杂草状。
用力咽下口水，把嘲讽的话给咽下肚子去，我堆起笑容，“不错，不错。”
“哦，对了，刚才那个女鬼，你为什么看得到？”
我还想问你们呢！
高柔突然放下手中的花，一脸凝重，“宁沧海，你跟我来。”
说着她往门外走去，不知道想干嘛，我也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她出门。
“站在这里，看前面，路牌下，是不是站着个男人？”她手指着的地方，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那里，左右顾盼。
“嗯，是啊。”
高柔的脸色变了，变得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那这边呢？”她又指向隔着花坛的公交车站，“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绿色外套的孩子。”
我顺着她的手，“嗯，有，男孩子。”
高柔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处，不说话。
突然，我的心里像透进了一丝亮光。
再看那个路牌下的男人，和车站的那个穿着绿色外套的孩子，他们，并无异样。
高柔转过身去走进了店里，“我让廖羽回来。”
我心开始狂跳不止。
高柔让我看得，不是人，是鬼？
我真的，可以看见鬼了？
不需要认识他们，不需要被他们的意识所影响。
我可以看到鬼了？看到跟生者没什么分别的，鬼？
但这只是我猜的，我需要听到肯定的答案。
“鬼？”
我跟在高柔身后，她又开始拨弄那束杂乱得跟草一样的花，不回答我。
忍不住去拽她的胳膊，我需要知道答案，“是不是鬼！”
高柔却像是没听到我，也看不到我，任由我怎么拽她吼她，只是坚持不回答我的话。
我放弃了纠缠她，走回到门口，看着外面的世界。
为什么我能看到鬼了？
为什么她一眼就分辨的出，而在我看来，他们却跟活着的人没什么区别？
如果是这样，就像那晚的有亮一样，我以后，如何去分辨，身边到底哪个是人，哪个是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