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赶到陆公馆的时候，刘爷已经到了。
我和覃夕感叹确实是出了事，因为刘爷素来不愿与师伯打交道，更别提登门拜访了。于是惴惴地与他二人问候后退到了一旁。
记得路上覃夕告诉我，他去买吃食时听说是傅家本在举丧期间，却不知为何抓了一个女人吊在门外的香樟上，受了棍棒披头散发生死不明。他恐有变就跟去看了看吃了一惊，发现竟是鹃姨，便赶紧舍远求近跑到就近米仓通知了刘爷，望他告之师伯。
谁知刘爷竟亲自前来。
只听得他问师伯：“可通知了观应？”
师伯点头道：“通知了。”随即摇头道：“也不知她怎么这么糊涂，派素鹃出去。”又指一指我们：“放着两个现成的徒弟不办事。”
师伯所言，也正是我们所疑。吊唁之时，傅家必定戒备重重，鹃姨虽是可靠之人却一直侍奉师父左右相比我们定然技艺生疏，派她去实非明智之举。
“理论这些没用。”刘爷淡淡说道：“现在想想怎么把人弄回来才好。”
“要？”师伯哼笑一声：“被人像块腊肉一样吊在树上，怎么要?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去做了什么，要回来这个责任担不担得起。”
覃夕怒火三丈，却仍是曲身恭敬道：“师伯，小侄去打探过，鹃姨尚有气息。望您设法相救，小侄带宛居上下谢过师伯了。”说罢欲跪下去。
“师侄先莫跪。要知道当年你们的大师兄都放弃了没救回来，现在只不过一个陪人……”师伯眼皮也不抬，拣了果盘里一只金桔往嘴里送，含糊说道：“定是傅家对傅老板之死有所怀疑，才吊她起来，看看有没有同谋。”
我顿了顿屏住心内狂澜，瞄了眼刘爷，见他示意，才敢上前拜倒，说道：“师伯，月儿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见他不耐烦挥挥手，我便继续说道：“月儿认为，鹃姨救得，且必须得救。一则，鹃姨尚有气息，不排除对方是想看看有否同谋，亦不排除对方有求于我们这才留个活口日后好做交换之故。不如让我等先去打探下真是如此，人我们去救，若得利便全数交予师伯。不知师伯意下如何？”
他眼中如火苗尖隐约一亮，默默说道：“你且说下去。”
我微微一笑，缓缓道：“鹃姨失手，包不准是傅家请了什么散鬼来做的。鹃姨纵然失手也是我宛居的人，宛居与陆家同气连枝。师伯不救不要紧，但是传出去有损师伯英明。”我句句皆是言简意赅，点到为止，无意深阐下去。
无非是告诉他，人让我们去救有问题我们担着，说到底若不是他在城中我们早僭越过他自己去救人了。好在覃夕说鹃姨还有气息，那便不甚要紧，但是再拖下去只怕也快了。
“观应养得这个女娃娃倒还有点脑子。”师伯思索片刻，对刘爷笑道：“只不过，月儿说了这一大通，她师父却不在，怎么算得了数？你说是不是，刘爷？”
我使了个眼色给刘爷，求助于他。他把玩着手中两个太极保定铁球，说道：“这个女娃娃向来在主意大得很。不过，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再来，宛居冷清，观应起居离不了素鹃。我看这人先救回来，赏罚之事待观应来了再行决定。”
陆逸明听到刘爷搬出师父，有所触动，终究心软竟叹道：“素鹃跟了观应二十几年了。”
“若是梨叔被擒，不知道师父救是不救？”背后响起一个清幽女声。我转头，见是梅师姐。
她走过来轻携一携我的手又放下了，往陆逸明身边走去，给他和刘爷都添了茶，悠悠说道：“师父重情义。这会方师伯定是心焦如焚。”说了举起添好的茶，递过去。
陆逸明清明一笑，举起她奉得茶呷了一口，说道：“这些事，你极少过问。”
“有没有理，还得听师父的。”梅表情素和，掩着袖子低低垂首。
师伯轻扫了她一眼，对我说道：“你们且去吧。若有什么事，我自会接应。”
接应？呵……届时我们身陷囹圄毕竟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还未答，只听梅说道：“徒儿也去。”
“你去做什么？你体术不好，不要去凑热闹了。”师伯断然拒绝道。
我感激得望了梅一眼，陈道：“谢过梅师姐一番好意。但是三个人齐去，阵仗太大，若惹了人眼倒反不好了。”
梅眼珠一黯，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我拉过覃夕，对在座各人道别，便打算去傅家看看。
谁知这时，门口进了一个迤逦的身姿，清亮阻道：“一个也不准去。”
我们定睛一看，竟是师父。师父亲自下山来了！
算一算时间，不通。师伯刚给了消息，从宛居到这里怎样也不可能这会就到了。
师伯微微张口有些惊讶，起身忙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穿着鹅黄的衣裳，轻淡一笑，“我的人都跑出来了，一个也没回去。我能不出来看看?”
这话嗔意有余，师伯一怔，赔笑道：“我这不许月儿他们去救了吗？”
“是素鹃没用，倒失手了。只不过这是师兄的地界，怎么捞个人回来，还得让我的徒弟去。”师父指一指梅，犀利道：“难道师兄的徒弟只会端茶送水？”
气氛一时尴尬无比，我心疑师父一改往日，变得这般嘴直心快，只听到她再逼问道：“还是师兄等着让我亲自去傅家要人？”
陆逸明脸色大变，倏地眉间一紧蹙，调子拉高了些，“观应，有话到室内去说。”
“师兄请带路。”师父往后挪一步，给陆逸明让出条去路。
陆逸明薄怒拂袖而去，师父扫了我们一眼就跟了去了。
我一颗悬着的心捎带松懈了下来，过去安慰梅师姐，轻道：“我师父不是那个意思，莫要放在心上。”
她浅笑摆一摆手，却问了刘爷留下用饭不用。
刘爷大笑道：“梅的手艺出了名得好，难得来一趟，自然留下。”他又扬起头，说道：“再说还有好戏看，乐哉。”于是拉了覃夕说道：“走走，阿四不在，你陪爷喝两盅。”
一时人都散去了，留我一人在客厅。
后：本周有两日因重感冒停更，特此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