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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那天夜里风很大,天很干净,月色很明。草琴喜欢这样的夜。

草琴坐在堂屋炕上,透过斑驳的窗纸向院中张望。草琴很累,却不想就此睡去。月光把友道叔家的院子勾描得清瘦而又寂寞,正如月光下的草琴。

这样的月色,要是有个后生迈着脚步铿锵走来,踩着雪一样的月光,扣着乌亮的门闩,唤着自己的小名,我怕是会去开门的。草琴这样想着,就侧耳去听,可却只有风声;这样的月色,要有那委婉撩人的三弦声由远而近,停在了门口,再飘过院墙,流进堂屋,让人觉得沐浴般清爽,我怕也会去开门的。草琴再想,又竖了耳朵,可还只有风声;这样的月色,要是那冲动的后生再阔着步子走来,头上冒着汗,嘴里喘着气,将这满院子的死寂搅乱了,颠覆了,将自己心中的寂寞赶跑了,烧沸了,我真的怕是要开门的。草琴想着,可院中的风声还是风声,摇曳的影子也不过是风中的枣树。

草琴躺在炕上就出了神。恍惚之中,就听院门吱地一声打开了,果真走进一个后生来。后生头方肩正,眉清目秀,颌下的喉结泛着青亮的光。后生轻掩了门,真的朝堂屋走来。后生绕过鸡舍,绕了枣树,披着一身月光,已然站在自己的窗棂下。草琴睁大了眼睛,就见这后生眼熟。草琴拼命去想,想起这后生就是白天给家里送羊肉的后生,只是后生手中已不是那只盛肉的粗瓷老碗,而是一柄油光乌亮的三弦琴!草琴细看,就见琴头上正拴着一对儿草编的情人儿。草人儿紧紧抱在一起,用一只红头绳拦腰拴住。风儿吹来,草人儿浑身抖擞着,似在埋头倾诉,又似在相拥而泣。草琴似曾相识,就戳破窗纸,伸出手去就要抚摸这对草人儿。后生并不依她,收了三弦,一把攥住了草琴的手。草琴没防备,要抽回手已来不及,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攥得生疼。奇怪的是,连这疼痛草琴都感到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这疼痛让她在瞬间感到了踏实,感到了愉悦,感到了一股热流已然穿透了她的掌心,渗进了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她盼着这手把自己攥得更紧,攥得更疼,让自己的生命永远都停留在这粗壮的掌心中。她祈祷着这手一旦攥紧,就不再松开。

可那后生偏松了手。后生松了手,就提了三弦,摇晃着身子,又披了月光出了院门。后生一松手,草琴就觉得自己的心成了滚坡子碌碡,没遮没拦地往下坠,草琴就要喊住后生。草琴张开嘴,却什么也喊不出,她的嘴被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她几乎都没法呼吸了。草琴急了,要扳开那手。

妈!黑暗中谁叫了她一声。草琴有些害怕了,就顺着那手往上摸。草琴摸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这脸紧绷着,湿漉漉的净是泪。妈!这脸又在叫她。

草琴就不敢喊那后生了。情急之中,草琴的双眼竟抛出了两只铁钩,铁钩通着人性,闪电般追出大门,就要钩住后生的双腿。草琴双手抚摸着那张哭着的脸,心却随着钩子追了出去。后生的双腿有多快,那铁钩就有多快,草琴的心也有多快。草琴的双手留在家里,心却已跑出院门很远很远。草琴就觉得自己的身子被扯得很长很长,被扯得越来越疼,终于,草琴醒了。

是友道叔的咳嗽声搅扰了草琴的怨妇梦。草琴睁眼,就见月光透了窗纸,细细地撒了她一炕。

再去睡时,草琴却又睡不着了。睁眼闭眼,三娃的影子总在眼前晃荡。她不去想三娃放羊,三娃却在割草;她不去想三娃说话,三娃却在憨笑;她不去想三娃唱的曲儿,三娃的三弦声却传了过来;三娃扑过来时火烧火燎她不去想,三娃却噘出嘴来骚情卖乖……

草琴害怕了起来。她穿了衣服,下了炕,轻轻地推开屋门,月光一下子涌进屋里。草琴出了屋门,站在院当中。她抬了头,看着月亮,想让如水的月光冲去头脑中那个弹三弦的后生,可三娃的样子却被洗得更清晰更明朗了。草琴又努力去打捞梦中叫她的那张脸,这是儿子浩志的脸。可这脸就像是落在了水中的月亮,竟越捞越模糊了。

草琴心里堵住一些悲哀:王三娃呀,你是要把我害着去死哩!

草琴可以害怕,可以悲哀,却是难受不起来的。有三娃在脑子里印着,她是怎么都难受不起来的。王三娃呀,你着实勾去了姐的魂魄了!草琴脸上起了一丝苦笑,凄然而妩媚,就像偷开在月光下的一朵打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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