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歌看了看一言不发的陆游,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先把稿纸的钱挣足了再说吧。”
说完,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从现在开始,他要自食其力。在现实没有馈赠他什么之前,他必须靠自己的努力,为自己撑起一片天。
再也不做那个为了梦想,丢弃现实的傻瓜。
周六晚上,林卓约了朝南在家里吃饭。
林家大宅。
两旁的法国梧桐高高耸立,然而因为冬天的缘故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林家大宅大门,是古老的中式宅门。古朴而气场十足。大门两边立着两尊大石狮,看上去森严无比。门一打开,却是另一番天地。里面的建筑和构造,全是中世纪的欧式风格。花园,房子,无不像来到了一座欧洲城堡。
花园里种着各式各样的名贵花草,冬季是个淡季,没有机会欣赏到花开满园时的美丽景致。然而就算是常青藤,园艺工也将它修剪成形态各异的动物,煞是好看。
从大门到每个侧门,都有保安严守关口。
有时候朝南想,林卓的房子跟他本人没有什么区别,都透着高贵而寒冷的气息。淡漠的身影戒备森严,光是一个侧面就可以疏离人群。
来这里不是一两次了,但是再来,却还是从内心深处拒绝和防备。
接待朝南的人将她引向林卓的住处。虽然和家里人一起住,但是因为作息时间各不相同,林卓和家人很少在一起吃饭。
林卓的住处紧贴着林老爷的楼,除了比那栋楼矮一些,其他设计完全一样。
朝南来到林卓的饭厅,如以前一样,林卓早已就坐,面向她来的方向温蒂也乖乖地坐在地上,对她的到来一点儿也不陌生。而不同以往的是,这次餐桌上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朝南认识。
看到朝南,林卓面露喜色,“来了。”
朝南象征性地点点头。
苏萝早已料到来者何人。可当看到林卓脸上兴奋的表情,却还是忍不住抓狂。她转过头,面对朝南,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哟,是朝南啊。”
原来,是为了林卓。
朝南心里想,为了林卓找林卓本人就好,还要费尽心思地接近我。真是朵奇葩。她淡淡地报之一笑,然后在林卓对面的位置坐下。如往常,和他保持对峙的姿态和距离。
倒是林卓,见苏萝与朝南认识,很是吃惊。苏萝才回来没多久,怎么就这么巧遇见朝南了?
“你们……”他忍不住问。
“卓,我和朝南是同班同学呢。”苏萝笑靥如花,赶紧解释道。生怕朝南会说什么让她在林卓面前难堪。
林卓看了看苏萝,又看向朝南。朝南却望向苏萝,对她诡异一笑,说:“嗯,是同学。找得很辛苦的同学呢。”
“很辛苦?”林卓不解,看向苏萝。
苏萝面露难色。低头切了一块七分熟的牛排放入嘴里,沉默不语。
“万水千山总是情嘛,苏萝小姐千山万水地来和我相遇成为同学,不是很辛苦么?苏萝小姐你说呢?”
苏萝抬起头来,朝南一脸诡谲的笑意。她知道,这女人真的不是一般的对手。“嗯。”她轻声应道,却还是绽开她的如花笑靥。
那一顿饭,对于苏萝来说,吃得可真是无比难受。一面要在林卓面前维持她的气质淑女形象,一面又要防备朝南扔来的不定时炸弹。可真是分身乏术。
天知道她多想在林卓含情脉脉地看着朝南时站起来把朝南一把掐死。不,应该是千刀万剐,一把掐死她太便宜她了,慢慢将这个女人折磨至死方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看着苏萝狰狞不堪的表情,好多次朝南都忍不住想笑出来。这是第一次,在林卓家吃饭觉得这样有趣。不必再是以往那样,两座冰雕面面相对,彼此攻击,各自防备。
今天,至少还有苏萝陪她玩。
饭罢。林卓派人把朝南送回学校。
临走时,苏萝一副房子的女主人的模样对朝南说:“朝南,以后常来这儿玩。”
朝南冷冷地看着她,耸耸肩,“你会常来吗?”
“当然要的。”苏萝骄傲地说。
“你来我就来。我觉得你比林卓家的温蒂有趣多了,你没来的时候,我们吃饭就只有温蒂在一旁坐着,眨巴眨巴地看着我可真不爽。”朝南微笑着说,眼睛看向林卓脚下的纯种德国牧羊犬温蒂。
不等苏萝回答,朝南便钻进车中,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她已经知道她此时必定是气得咬牙切齿,转身又要对林卓笑。这种情况,没送去精神病医院可真可惜。
林卓目送朝南,刚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林卓果真没看错人,她刚才的一系列反击,都让他无比欣赏。
“卓……”
还没等苏萝说完,他就命令道“你也快回去。”
“今晚我可不可以就在这里?”苏萝怯生生地乞求。
林卓却不再和她纠缠在这个话题上。转而毫不留情地指向另一个,“不要找她的麻烦。”
“嗯?”
“你斗不过她的。”
苏萝沉默。心里对朝南的嫉恨,顿时又多了几分。“她有这么好么?凭什么我斗不过她,她算个什么东西!”
“注意你的用语!”林卓厉声道,目光犀利看得直叫苏萝发寒。“我警告你,不要妄想动她,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
苏萝突然上前,狠狠抱住林卓。哽咽着说道:“你喜欢的明明是我,明明是我啊。”
哪知,林卓只是松开她的手,抽离出来,冷冷道,“我爱朝南。”然后便留下苏萝,一个人走开了。
“对不起,我们店里暂时不需要其他人员。”
北歌接过手里被退回的简历书,心下怆然。这已经是出来求职的第五天,不记得是第几次被拒之门外了。每次听到的都是同样的理由。
他知道,每当招聘人员看到他是有前科的人,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逡巡一番。然后再递回简历,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他拒绝。
其实他什么都没有做错的。他只是去保护过一个人,他只是想好好地做回一个正常人。为什么,生活亲自把他推向悬崖,却再也不让他有攀登的机会。
雨天。街上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寒冬还未褪去,雨点落在肌肤上,刺骨的冰凉在身上蔓延,潮湿了一片。
高楼林立之间,多少灯红酒绿洒落其中。枯枝败叶里,又有多少风光路过。九城,只是两年的时间,你便换了模样。只是两年的时间,我再不能是我。
浮生若茶,究竟有多少命途相牵相绊。会不会,每一条路到头来都是绝路。
身体在城市中穿行,漫无目的。已经不知道,何方才是路,何处才是归。北歌只觉得自己意识模糊,身边人来人往,却都只像一帧帧不切实际的影像从眼前疾疾掠过。
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以不着痕迹的速度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