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蓬头喷出水来,温热的水线打在身上,周宇正立在水里,感觉刚才的一切仿佛梦一般。他握着拳头砸了下墙,才确信自己的确不是在做梦。
苏清仪,苏清仪,他喃喃的低声叫着,闭着眼睛,回味着她刚才的气息。
苏清仪,我找你找的好辛苦!
浴室里,水哗哗的流着,周宇正的记忆也如开了闸的水,抑制不住的涌了出来。
十年前
苏家
“喂,兄弟们可都得好好干哈,今天可是我们苏爷的五十大寿,平常苏爷可是待我们不薄,咱们怎么着也要把寿宴办得风风光光的!趁着苏爷在外还没回来,大家都给我卯足了劲儿,咱给苏爷一个惊喜!”谢三站在楼梯上风风火火的指挥着大家。
这年周宇正十八岁,正在这谢三手下,刚来投奔还没两个月,就赶上了苏振雄的五十大寿。谢三向来喜欢讨好苏爷,一大早就带着弟兄们来到苏家帮忙打理。
大家也是热热闹闹的干着,平常打打杀杀惯了,猛一收拾这东西都觉得有趣无比。挂绸子,搬桌子,端盘子……热火朝天,周宇正是新人,自然而然的被支配的多。
“周宇正,把椅子搬那边去!”
“周宇正,你个高,把这寿字挂到最高的地方!”
“周宇正,去,把这几瓶红酒都搬到前厅去!”
周宇正手忙脚乱,抱着酒瓶就往前厅走,一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绸子,脚一滑失去了重心,怀里的红酒噗通通的全都掉到地上,稀里哗啦的碎了。
满屋子顿时溢满了红酒的香气,他看着地上流淌的液体,知道自己闯祸了,额头和手心涌出密密匝匝的汗珠。
大家听到响声都赶了来,见到地上的场景顿时鸦雀无声,最最痛心的是谢三,他本来是来献殷勤的,这下好了,打了苏爷最最喜欢的红酒,连他都不了干系。
于是又怒又急,劈头盖脸的就朝始作俑者打去,边打边说:”周宇正,你存心找不痛快不是?你存心捣乱不是?这是苏爷最喜欢的酒你知道不知道?这是多少年的拉菲你知道不知道?看我怎么把你给剁了!”
他越打越起劲,周宇正忍着没有还手,右半边脸从耳朵处都微微肿了。
“住手,谁让你打人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高挑,漂亮精致,还略带些孩子气的女孩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大小姐!”谢三一见那女孩就赶紧停了手,毕恭毕敬的垂首立在了那里。围在一旁的人也都跟着谢三喊着:”大小姐!”
苏清仪是苏振雄的独女,苏振雄膝下无子,三十七岁才得了这一个宝贝闺女,自然是宠爱的不得了。苏清仪五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苏振雄怕再娶妻女儿受委屈,愣是没再续弦,自己含辛茹苦的把女儿养大。
大家都知道苏家小姐在苏家老爷心中的分量,自是不敢怠慢,见到她犹如见到苏爷般毕恭毕敬。
“你怎么能随便打人呢?”苏清仪责怪的看向谢三,又仰起头看着垂着头的周宇正:”大哥哥,你没事吧?”
周宇正这辈子都忘不了他第一次见到的苏清仪,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齐齐的刘海,长长的马尾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她脑后一下一下的晃着,一双黑碌碌的大眼睛心疼的看着自己,俏生生的模样像极了洋娃娃。
“小姐,他把老爷的红酒都打碎了!”谢三据理力争,周宇正的确是该打!
“碎了也不能打人啊!”苏清仪皱着眉头,终于发现周宇正微肿的脸颊,她那时还小,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踮起脚,抬起手就去揉:”大哥哥,疼吗?”
她的手很凉,周宇正没料到这般,脸是不疼了,却霍的红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倒吸了口冷气,羡慕嫉妒恨,各种心思涌上心头,都格外眼红的看着周宇正,恨不得刚才挨打的是自己。
“忠叔,你拿冰块给他敷敷吧!”她回过头来看向身后一个中年男人,周宇正认得他,是苏家的管家。
苏忠是看着苏清仪长大的,对她,也是宠爱的不得了,应了一声就去拿冰块。
苏清仪看着地上被打碎的红酒,又看了看谢三,说道:”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红酒的事情我会跟爸爸讲,他不会责怪你们的,你以后不许再欺负这个大哥哥!”
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只是从那以后,周宇正心里就住进了一个人。每次到苏家都会偷偷的用眼睛寻找苏清仪的身影,虽然看到的次数少得可怜,但每次看到都是激动不已,好几个晚上都兴奋的睡不着觉。
渐渐的知道了她很多事情。
譬如,喜欢粉红色的东西。
譬如,喜欢吃甜食。
譬如,难过的时候总喜欢跑到公墓里苏太太的墓前坐上一天。
譬如,等人的时候总是喜欢用脚尖在地上画圈,顺时针画过去,再逆时针画过来。
他知道自己的分量,知道苏清仪离自己很远,就像天上的月亮,只能远远的看,永远都触摸不到。但他抑制不住的想她,即使只能远远的看,他也愿意。
直到,苏振雄被人暗杀。苏家树倒猢狲散,苏家小姐不知所踪,坊间传什么的都有,连死的说法都有。
他发了疯,到处去找,即使找不到也不相信她死了,至少自己没见到她的尸体。
直到,自己做大做强,最后成了江海黑白两道响当当的人物,心里念念不忘的仍是那个穿粉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多少个午夜梦回,他都是躺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想她,想她过得好不好。
直到,今天再次遇见她,才知道这种思念有多痛,像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再也拔不走除不掉!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回忆,周宇正穿着浴袍去接电话。
“大哥,戚振东截了我们的货!这个老家伙仗着自己的辈分长,越发的无法无天了!”打电话的江海城沿上管事的六子。
江海黑道的规矩,辈分为大,即使现在周宇正是江海的大哥,但对戚振东仍是应该毕恭毕敬,否则,背上骂名事小,坏了规矩事大。
他低低的咒了句,问道:”数儿大吗?”
“能不大吗?”六子是急脾气,桌子拍得震天响:”大哥,几千万的货呢,戚振东胆儿太肥!”
“我这就去!”周宇正挂了电话,穿好衣服,走到楼下,阿东和阿峰已经在楼底下待命,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群。
“带这么多人干嘛?”周宇正笑:”又不是去火并!”
他用手指了指:”阿东还有你们俩跟我去,阿峰带着其他的兄弟在家里等我!”
“大哥,你就带三个人?”阿峰急了,说什么也不干,”姓戚的仗着自己辈分长,现在都骑脖子上来了,几千万的货都敢抢,万一对您也使真格怎么办?”
“他不敢!”周宇正满不在乎,从桌子上拿了把枪别在身后,看向阿峰:”这你放心了吧!”
见阿峰直摇头,又加了句:”我还指望你给我办事呢,阿东跟着我去了,车上说的事只能交给你了!”
他转身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交代了句:”我说的事你秘密查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