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日渐临近,过了腊月二十三祭灶,内务府便通知各宫总管准备过年事宜,由内务府奏明太后,得旨按宫中旧例后,便传告各府第福晋、格格,及一二品大员的女儿和命妇于腊月二十五进宫过年。
这日歆玗正在良妃宫里逗着轶铄玩“日子过得真快,刚出生时就知道一味地吃奶和哭,才两个月过去便觉得精神了许多,一逗就会开心的笑了。”
良妃斜靠在罗汉床上笑道“如今你倒是比我这个亲额娘还要疼他,每回来都要逗弄他半天,都不怎么同我说话了。只怕这孩子长大了跟你要更亲些。”
二人正说着话,寻兰兴冲冲地进来“娘娘看谁来了。”
良妃抬头只看一眼便红了眼眶“母亲!”
良妃母亲刘氏俯身便要跪“给娘娘请安。”
良妃忙走上前去一把扶住“母亲这是干什么!”
刘氏摆摆手跪下道“规矩不能废,这后宫多少眼睛看着,娘娘若是不让老身跪下行礼,只怕宫里人会说娘娘不懂章法了。”
待行完大礼良妃忙亲自扶了母亲坐下“一路上颠簸,母亲可受了风尘之苦。”
刘氏摇摇头,细细的看着面前的女儿,手指轻轻划过良妃脸颊,微笑着道“无妨无妨。”
一旁的歆玗见此情景不免有些伤怀,良妃见她神色暗淡,忙拉过她来给刘氏介绍,又安慰道“你如今圣眷正浓,想必不久便会怀上龙子,到时候你也能与自己的母亲相聚了。”
刘氏转头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歆玗不禁心生怜爱,得知其与良妃相交甚好便道“这后宫不比寻常人家,你们二人能这般相互照应我也安心了,不害人便是最好,但防人之心切不可无。”
良妃握紧歆玗的手,定定的看着刘氏道“母亲放心。”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到了大年三十,这天阳光很好,照着头天夜里积下雪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太后先去了宝华殿敬神和祭祖,又回宫中举行辞岁大典。在皇后的带领下,宫妃、家人、侍从等依等级高低排列成行,一齐向太后叩头问安。
晚上便在乾清宫举行除夕家宴,除夕的晚宴不同于寻常宫宴,自然是万分隆重,皇上一身明黄色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妃嫔们也都打扮的十分庄重,均着不同颜色的吉服出席。良妃一身湖蓝色华贵万千,下首坐着歆玗一身浅碧色的吉服,因着年轻也不显老气,头上戴着皇上新赏的一支白玉镶明珠的流苏簪子,美的恰到好处。
皇帝目光扫过二人,欣慰的笑笑,见众人坐定,便端起酒杯问了太后吉祥安康,众妃嫔又一同道了“太后万福,皇上万安”,才坐下一同欣赏歌舞。
一曲舞毕,皇后便道“这宫里的舞蹈看多了便觉得大同小异,本宫还是觉得良妃妹妹的舞才是最好的,宫里无人能及,今日过年妹妹何不舞上一曲助兴?”
还未等良妃作答,皇上便点头称是“皇后说的不错,不过青菡刚诞下龙子还应多多休养才是。”
太后正色道“皇帝说的是,今日过年,也是给哀家这头一个孙子办的满月酒,奶娘去把轶铄抱来,给哀家看看。”
不一会儿,奶娘便把大阿哥抱了过来,宫里的头一个皇子的出席,自然是把新年晚宴的气氛推上了高潮。皇上对这头一个皇子喜爱的不得了,摘下随身的龙纹玉佩道“这玉佩自朕年少时便佩戴在身边,今日新年,便赏给轶铄。”
良妃让奶娘接过玉佩,福了福身道“臣妾代轶铄多谢皇上。”
皇后一党虽心有不悦,却也不敢表现在脸上,只得默默地。半晌,玲妃才想了个由头开口道“大阿哥可真是有福气,说到这新年礼物,臣妾也给太后准备了贺礼,太后可要看看?”
按规矩,每个新年妃嫔们都会给太后准备贺礼,太后自然点头应允。
玲妃招招手让人呈上来一个锦匣,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玲妃眉间的梅形花钿在华灯摇曳下衬得嫣红,她抿嘴一笑“太后,这可是臣妾让人费劲千辛万苦找到的一颗祖母绿夜明珠,您看这夜色虽深,晚宴上却灯火通明,但丝毫不影响这夜明珠发光发亮。”
太后满意的点头,这确实是个好东西。接着,皇后送上了件金丝锦绣凤袍,良妃送了万字寿图,苗如英则献上了一对珍珠明月耳坠子,太后都欣然收下,最后便是歆玗了,歆玗盈盈起身道“臣妾的贺礼有些特别,还要劳烦太后移驾御膳房。”
见太后有些惊讶,皇上道“歆玗向来精通厨艺,今天可是有什么惊喜?”
歆玗点头一笑“太后皇上看了便知。”
见歆玗如此肯定,太后赞赏的点点头“这宫里的食物年年如此也是腻了,今日若有什么新鲜玩意能让哀家开开眼倒也不错。”说罢便与皇上一同移驾御膳房,一众妃嫔也紧随其后。
进了御膳房大门,亦青便按照歆玗一早吩咐地,端了盘炸鱼摆在众人眼前,鱼弯着身子似要跃出盘中,苗如英笑道“玗贵人让我们大伙儿来这,不会就为了看着翻了个肚皮的鱼吧,这样的鱼活着扔进油锅里就能变成这样,臣妾可见得多了。”
歆玗摇摇头微笑道“苗贵人且细看下去。”
众人听她这样说,都仔细的盯着盘中的鱼,生怕错过什么变化,这时却隐隐听到有人吟诗的声音
夜霜露正降,万户雪且浮。
如水凉月色,不见梅花枯。
良妃驻足道“臣妾记得这是皇上的前些年作的诗了,这吟诗的人想必是认真读过皇上的诗,才能记得如此清楚。”
皇上点头赞同,嘴角轻轻一笑道“朕去瞧瞧。”
皇后眉头微蹙“高德胜跟好…”
不等她说完,皇上便摆手道“谁都不许跟着。”说罢便朝冷宫方向走了过去,破旧的木门半开着个缝,门口两个侍卫一人一壶酒对饮着,直到皇上走到跟前儿,才发觉有人来了,见是皇上,吓得慌忙跪下要叩头,生怕皇上责怪他俩失职之罪,皇帝并不责怪,示意二人禁声,兀自抬手推开了宫门,宫内暗沉沉地,他迟疑片刻,还是跨入了冷宫。
纷纷扬扬的雪花儿落下,只见一个浅杏色宫装的女子坐在房檐下,口中念着诗句,手里还绣着什么,皇上愣了愣只觉得眼熟却说不上是哪里见过的,走上前去竟发现眼前的人手艺极好,绣了一双燕子翻飞与帕上,旁边点缀着几朵桃花像有香味儿似的,女子闻声抬头,才看见皇上,忙低头跪下道“贱妾柳清漪不知皇上到此,实在失礼,还请皇上赎罪。”
皇上自然明白了,眼前的人便是自己登基以来打入冷宫的那位刚入宫的妃嫔,皇帝微微皱眉道“无妨,朕也只是随便走走。”说罢,转身便要离开。身后传来清漪轻柔的声音“恭送皇上。”
出门往回走了没几步便遇上了跟来的高德胜,高德胜见皇上折返回来,便面露难色道“玗贵人的吉庆金鲤都已经端回去了,太后便吩咐奴才来…”
皇上也懒得在意,只说了句“回去吧。”
高德胜见皇上像是思考着什么,又不好揣测,只好不再多说默默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