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一
最后一次见到萧晓时，她在镜子前梳着头发。
她的头发很美，光泽黑亮，直的，齐肩。我想起舒雷的广告，那个娟秀的女子，她的头发，和她很像，一样柔顺，飘逸。
我轻轻地咳了声，想要说什么，却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她看到我来了，轻轻地笑了下，很柔媚。她变了，不再单纯。我也笑了，能从朋友手中横刀夺爱的人怎么会再单纯。想到这些，我又想起了很多话，刚想开口，却被打断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我想你已经知道我和欧阳的事吧。”她依然在梳着头发，语言中，依然清冷。但是我还是觉得她变了，变得妖魅。那眉，那目，不再云淡风轻，看到我时，仇意很浓。
我没有答话，但眼神已把我的愤怒与耻辱表达完整。
“你放手吧，他爱的是我，你不要再拖着不放了。你不用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没听过吗？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莫强求。”她说话时满是甜蜜，那样张扬表情，我的眼睛被刺痛了。
“是吗？他爱你什么？美丽？善良？还是你的自命清高？”我怨恨的说，对于感情，我从来都不能冷静处理。
“是，他是爱我的清高，怎么样？你问问你自己，除了你的工作，你的爸妈，你有真正的了解他，关心他吗？你来这里找我，我看也不是因为爱他吧，你是为了面子吧。”我有点愤怒地看着萧晓，被她说中的感觉很不好受。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里不舒服了，你啊，也范不着这么累，既然你不爱他，就放他自由吧，别老拿你的爱当晃子邦着他，这样，你累，他累，何必呢。”萧晓的眼中有着深深的孤独，我有点怀疑，是不是我看错了。
“是，我是不爱他。你说对了，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面子没错，其实想想根本没这个必要，我既然不爱他，又何必把自己弄得跟弃妇一样，所以，我不会再过问他的任何事，包括你在内，我们就当从不认识。”说完后我优雅地转身走了。
二
外面的天空很蓝，人来人往，我高高地仰起头，不想让悬在眼睛的泪落下。就算输了又怎样，我依然是那个从容的张紫寒。
一个人在街上一直走着，我的脑子里一直是我们初见时的画面。小学，中学，我们那么多年的友谊原来也是这么稀薄，是不是在自私面前，一切都是那么卑微。
欧阳，其实我一直是爱你的，用我的方式一直在爱你。你没有看出来吗？如果不爱你，我怎么会去找她，你们都把我看得太不堪了，呵，为了面子，原来，我在你面前也是这样一个人。
泪水怎么止也止不住，我的鼻子抽泣得很酸，很痛，有那么一下子，我感觉呼吸不过来。想要放声痛哭，却隐忍下来。哭了又能怎样，那些泪水又能挽回什么。
路上的行人都回头看着我，我就这样走着，天渐渐暗下来，不想回家，我只想这样静下来。不知道走了几条街，路牌，橱窗，行人，我看见一切从我眼前晃过，又好像又不曾出现。迷迷糊糊间，我好像听过有人在叫，好像听到救护车尖锐的声音。
我的嘴角轻轻地向上扬，一切都不重要了，好累，只想好好睡一觉。
三
朦胧间，我好像又回到那些时光。我们三人踩着自行车在路上追赶，路上碧草茵茵，树影丛丛，萧晓的白裙子在风中飘扬，轻轻地，柔柔地。欧阳的笑声在空中回荡，很明亮，很清爽。我看见自己梳着马尾，弯弯的眼睛，有着自然与纯真。
在梦里，我笑了。我想了起欧阳那天傻傻的表白，那是一个明媚的下午，他把我叫到操场，小心翼翼地从口袋拿出一封信，他说，给你的。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他却吱唔了很久，最后脸很红的跑开了。
他在信里说，‘寒，我喜欢你，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每天，我都等你们一块上学，放学，其实，从那时候起，我就喜欢你了，我想在路上可以多看看你，你知道吗？有时我放学等你，看到别的男生跟你有说有笑的，我就很生气，很想把你拉过来。但我知道这样是多么荒唐的事，我也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觉，如果你不喜欢我，请不要因为这一封信而让我们的友情变淡，可以吗？’
多么可爱的欧阳，其实在那时，我的心里也喜欢你。因为高三是紧张的的阶段，我不想让自己错过梦想。后来，我便骗你说不喜欢你，那时，看到你那么难受，我真的后悔了。
也许在那时，萧晓便是爱着欧阳的，只是我们都没注意，我们一直把萧晓给忽略了，她的清高，也许源自于我们。
那天，我说，萧晓，欧阳向我表白了。我看到她眼里，冷冷清清的疼痛。她笑着说好事啊，那时的我们多单纯，多年后的这一场争夺，谁也不会想到吧。
四
我在沉睡的朦胧中一次一次地走过经年里的忧伤。
大一那年，萧晓退学了，她说，她的人生就应该是这样，走走停停，哪里都没有她驻足的地方。她说话的时候，眼里有着不着调的沧桑和讥讽。那个清晨，我的泪水流个不停，我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我们的友谊便已经淡了，她已不再是昔日那个白裙轻扬的萧晓。
我和欧阳，最终还是走在了一起。那时的欧阳的眼里有着午后阳光的清爽，操场，食堂，教室，我们的背影里满是甜蜜。
欧阳说，紫寒，我们相恋快七年了吧，你相信七年之痒吗？我们的爱情，一定会通过层层考验，遍地开花。
七年之痒，多么贴近。我们的爱情，最终还是倒塌了，七年，原来真的只有七年。
五
我轻轻地笑了，很轻，很轻，在我快要睡去的时候，我又听见欧阳的声音，但我不知道，他的声音为什么颤抖，我好像又听到他说，紫寒，我喜欢你。续而一滴泪水落在我的唇边，我舔了舔，咸咸的，涩涩的。
我想看看他的样子，但我却累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贴在脸颊。
手间的很温暖，他似乎变得沧桑许多，他的脸上，我碰到了胡须渣子。
欧阳，我真的想再看看你。其实我是爱你的，我给你的爱情一直很安静，把你深深放在心里。没有人知道，我冷漠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怎样爱你的心。
我觉得自己爱得很累，很累，欧阳，我想放弃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去找萧晓，其实是想成全你们的，当我看到萧晓时，所有的话便堵在喉里。
她变了，变得尖锐，变得阴郁。
七年时间，变的何止是她，你变了，我也变了，所有的情感都在时间的河流中退变。
我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们，我得了肝癌，晚期。呵，再言语好像是那么的多喻，我想你们现在应该知晓了。
我并不怨恨谁，真的，我一直觉得欠了萧晓的，每次我看她落寞的样子，心里总是堵得慌，现在，我终于有机会偿还了，欧阳，希望你好好对她。
恍然间，我听到了爸妈痛心的哭声，声音嘶哑，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悲伤。一声声，拉得很长，很长。我闻到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还有那些穿着白衣服的医生在房里徘徊。
模糊中，欧阳的手，一直紧握着。
我轻轻地合上了眼，带着微笑离开了。
欧阳
她走了，走得很安祥，她的嘴角，轻轻地漾开了花，很美，很美。
紫寒，其实你错了，我并没有喜欢萧晓，一切都是误会，那天，我本来打算约你出来吃饭的，后来我在路上碰到了萧晓，多年不见，她变了好多，我和她聊了很多话题，说起了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后来，我们说着说着都不经意的感伤。她说她现在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她问我们好不好，我说我们很好，快结婚了。她听完后轻轻地笑了，拉着我去喝了洒，我们喝了很多，后来都醉了。
我和萧晓，其实都是清白的。
那天我说的话，全是气你的，你从来都是这样淡淡的，在你眼里从来就没有激情，你知道吗，我是多么不安。我跟萧晓说了我们的事，她告诉我，这样能让你不再莫不关心。
直到现在，我发现我错得离谱，你就是你，只要你还爱我，我又何苦改变这一切。
一切都已太晚。
萧晓
她死了，在来找我的第三天。我一直没有去看她，其实我是害怕面对她。我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可悲，可耻。明明欧阳爱的是她，我为什么插在中间。我想起了那些相伴的时光，那时的她笑得很明媚，弯弯的眉目，浅浅的酒涡。在这场追逐中，我注定是要输的。
人的一生总是为名为利，为了一己之私，我们出卖了时间，善良，友情，最后，却又剩下什么？只是，我明白得太晚，紫寒，一路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