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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苏简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仿佛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他与穆情在江南烟雨中老去,儿女长大成人,日子寂静如一泓无波的湖水。那是一天傍晚,远天空翠烟霏,深院外传来叩门声,江展羿和唐绯来访,像一份辗转多年的情义疏忽而至……

醒来后也是黄昏,漫天雨水下得远远近近。苏简坐在榻上,想起方才的梦境,忽觉往后有时日如斯便已很好。

屋内没有点灯,穆情推门而入的身影浸在悠黯的光线中,别样的好看。可她却不往前,隔着方桌画屏看向苏简,就像隔了万水千山。

“昨天阿绯姑娘看过你的伤势,说是将养些时候,便大好了。”

苏简点头。

穆情又道:“江公子说,他想与你做个拜把兄弟,从今往后,甘苦与共。”

从今往后,甘苦与共?

苏简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惘然。片刻,他笑起来,笑容寥寥落落的,不知想到了什么。

这个时候,穆情忽然又问:“东崛门斩水堂一夜灭门……是你做的?”

她淡而清冷的语气,倏然拉开两人的距离。苏简蓦地抬头看她,须臾,慢慢点了下头。

穆情心中渐凉,若早知事情会落得如斯田地,当初又何苦瞒他?苏简一生被仇恨桎梏,她之所以不将亡女之恨告诉他,不就是希望三年后的苏简,能摆脱仇怨的枷锁,落得清欢自在么?

“你既醒了,就自己上要吧。”穆情将伤药和纱布放在桌上,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可苏简知道,她是对他失望了。

薄暝的风声,从窗外盘旋而来。穆情出门前,极轻地说了一句话。

“冤冤相报何时了,难道三年前暮雪宫的教训,还没尝够么……”

苏简不由愣住。搁在榻沿的手指渐渐握紧成拳,好似这些年积压在心头的往事,终于不堪负荷。

是清冷的季节,不知何时暮色降临,月光临窗悠悠,如一层薄霜铺洒开来。苏简静坐良久,脱下外衫,因牵动了伤口,血又浸了开。他将药粉洒在伤上,单手吃力地将纱布绕过后背……

而他沉默地做着这一切,目光里没有哀楚,更没有喜悦,只余一份若有若无的惘然,像是遗失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东西。

江湖事日新月异。奇怪却是日前斩水堂一夜灭门,鲜少有人提及,仿佛是谁花了大工夫,将此事压了下去。于是武林大会前夕,江湖平静得诡异。

深秋的一场夜雨,将天地洗出几分萧条,几分磅礴。九月十二的清晨,朝霞万丈,五年一次的武林英雄会终于开始。

这天一大早,唐绯便来到天台山顶。山有绿树环抱,比武场中搭起五座台子。中间一座是决胜台,只供前十甲比武。周围四座是山河台——寻常的比武台。唐绯在决胜台的西面找到江展羿。两人一齐说了会儿话,姚玄便带着几个云过山庄的弟子来了。

三年后的姚玄,依旧是满身温和清雅的儒生气质,举手投足间,比昔日更加沉着。

因江展羿和姚玄之前便见过,此刻再相会,久别重逢之情已淡略许多。而唐绯看到昔日云过山庄的旧友,不禁又回复几分从前的小姑娘气,高高兴兴地招呼:“安和小哥!”

姚玄笑得清淡:“阿绯姑娘一点没变。”

“阿绯姑娘?”唐绯立刻吃惊起来,“安和小哥,你怎么还叫我阿绯姑娘?”

这时的江展羿正端起茶喝,听了这话,他与姚玄一般困惑地将唐绯看着。

唐门阿绯一本正经地解释:“安和小哥,我现在已经是庄主夫人了。”

一口茶噎在江展羿的喉间,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姚玄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但笑不语。

唐绯又忙说:“安和小哥,我跟猴子早就是夫妻了,就是还没办亲事。”

这话出,连姚玄身后的弟子们也笑起来。唐阿绯是不晓得,她当着几个气血方刚的汉子提及自己和江展羿的夫妻关系,这些人充其量能联想到一些“龌龊事”罢了。是以在唐绯离开后,姚玄似笑非笑地凑到江展羿耳畔,说:“庄主莫要太急,保重身子。”

额际蹦出两根青筋,江展羿抽了抽嘴角,半晌挤出一个字:“滚。”

几人谈笑半刻,不过多时便到了辰时。比武人来得差不多了,江展羿远眺而去,苏简与青衫宫的弟子坐在面北的棚子内。似觉察到他的目光,苏简移目看来,勾了勾唇。这样的神色与斩水堂灭门的那夜如出一辙,江展羿心下沉然——苏简此番,果真做了非胜不可的打算。

比武的赛制很简单,胜者晋级,败者铩羽,如此决出前十,再一对一比斗。武林盟主从前三甲中挑选,要的是德才兼备,心怀天下之人。穆惟宣布完赛制,比武便开始了。因这年比武的人很多,每个门派至多能有两人参加。饶是如此,统共人选也有百余,故而光是决出前二十,便需用五天时日。

秋阳在寒风中掺杂一点暖意,整个比武场被照得明晃晃的。决胜台四角的山河台上,兵器铿锵,呼喝声声。然而台北朝南的棚子,却静默如置身事外。这是流云庄的看棚,因流云庄是武林英雄会的主办方,所以庄中弟子要等到第三天才加入比试。

奇怪的是穆三小姐虽已嫁给苏简,流云庄参加比武的人选却有她。此刻,穆情和穆惟都坐在棚子内,各有心事,一言不发。唯独唐门阿绯提紧了呼吸,眼神定在西面的山河台,像是心都要飞了去。

西面的山河台上,江展羿一身玄色衣衫迎风翻飞,英气的眉目俊逸非凡。他手中握着一把青龙刀,抱刀拱手:“薛掌门,承让。”

对面的月河派掌门薛从益心中郁结,只觉江展羿看不起人,前几场比武下来,刀都未出鞘过。

他暗暗握紧拳头,心说这一场比试,一定要令江展羿这等江湖小辈心服口服。谁知他刚一出拳,一阵刀风便轻而易举地挡回他的招式。薛从益心中大惊,连忙换招,反而那股刀风从容不迫地像一堵无可穿透的高墙,非但能挡回他的招式,且还能将他的移动的步数困在三步之内。

月河门短于轻功,薛从益逃无可逃,只得做困兽之斗。他虽比得辛苦,但周遭多数人却看得兴奋,只见他二人困在山河台的方寸地间短兵相接,招式快得令人目不暇给。

大约拆了二十余招,江展羿见薛从益已是累极,忽地从刀风间打出一掌,将他逼下台去。

薛从益失此一利,心中羞愤——江展羿的武功虽负有盛名,但输给一个小自己近三十岁的小辈,实在丢人,更何况……

薛从益袖袍一拂,怒意森森:“江展羿,你方才可是在故意让我?!”

立在山河台上的江展羿愣住。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以你的本事,只要拔刀出鞘,定可胜我于三招之间!”

此言出,满座哗然。

薛从益在江湖,也算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之一。若江展羿的武功能在三招之间胜于他,那么此子定然有望意一夺武林盟主之位。

“薛前辈误会了。”须臾,江展羿才道:“因在下不知前辈的功夫底子,不敢贸然出招,只好先做试探。”

这个解释在情在理,薛从益听罢,不疑有他。

他叹了口气,回头对自己的小儿道:“下一场比试,自求多福。”

薛家公子薛梁听了这话,脸色煞白。决胜台北角的山河台上,一袭青衫身影如天神临世,手中的双刃发出清冷的寒光——苏简,薛梁下一场比试的对手,也是三年前飞鹰阁比武,唯一与江展羿势均力敌的人。

有了方才一场精彩的比试,众人对薛梁和苏简的比武也万分期待。岂料接下来,这场比武却令人失望了。

苏简不比江展羿步步为营,双刃急旋,扯出漫天如飞雪一般的刃气,直直袭向薛梁。

暮雪七式的第四式——雪窖冰天。

只有一招。在一招之内,薛梁便猝不及防地倒在山河台上。他的身下流出汩汩鲜血,手指动了动,却爬不起来。

比武之中,伤亡都是不可避免的。然而苏简出手便是惊世杀招,却令所有人瞠目结舌。一时间,天平山顶安静得落针可闻,只听苏简淡淡的语气不带一分一毫情绪:“我避开了要害,他没死。”

不远处,江展羿皱紧了眉头,若他没料错,苏简这么做,当是情非得已。于是当苏简路过云过山庄的看棚时,江展羿忽然起身叫住他。

“苏简,你的武功……”

苏简脚步顿住。

长风猎猎,山河台上,最后几场比武开始,人群复又热闹起来。而苏简静默半晌,回过头来扫了江展羿一眼。

片刻,他笑了一声:“江少侠知道就好。”

这一日的比武已近尾声。与飞鹰阁的比武一样,每一日,每个山河台上的最后胜者,可向在场任何一人挑战。苏简、江展羿、仲千乔都放弃了这个挑战机会。而东面山河台上,纵横阁阁主赵逊却莫测一笑,齿间吐出几个字:“流云庄,穆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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