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路磊和杨帆带着受惊的城民撤离了西城门,一路大呼:“魔族进犯,大家快跑!”渐渐的,这支逃难队伍愈发壮大,人群呈潮水之势涌向了东城门。
西部城虽然人口众多,但战斗力与之不符的低,全城有作战能力的甚至不足百人,妄图抵御魔族无异于以卵击石。
出了东城门有条路直通中部城,那里有一支五千人的驻扎军队,尚可以与魔族一战。只要撤到那里,便可以据守,同时联络东部,等待援兵。
从高空俯视下去,这里是一片金黄,阳光照射下似乎能看到空气的流动。极细的沙粒让过客们不免有置身沙滩的错觉,不过炙热与干燥很快逼得你不得不直面现实:这的的确确是沙漠。
相传神曾经降临于这片沙漠,因此得名神迹沙漠。神迹沙漠隔在西部城与中部城之间,沙漠中央有一座颇为雄伟的神庙。一般来说这类建筑存在的意义仅限于凡人表达对神的崇敬,不过现在却成了来自西部城的逃亡者们的歇脚地。神庙极宽敞,容纳了两千余人竟毫不拥挤。
路磊守在神庙外,怔怔地望着西方。一天一夜了,莫云可好?
有时觉察不到悲伤,并非无动于衷,而是来不及感受。一旦没那么急切,压抑已久的悲情便不可阻拦地喷涌而出。此刻的路磊眼泪决了堤,偷偷打湿了面前的沙地。
“水那么宝贵,你竟然这般浪费。”路磊抬起头,却是杨帆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哭总归无用,箭的命运向来不是自己选的。”杨帆顺手递给路磊一把刻着龙纹的弓,双目有点失神,像是在自言自语。
“谁说哭就代表悲伤了,”路磊接过弓,拉了拉弦感觉很不错,“这弓哪儿找的?”
杨帆眨了眨眼,回过神道:“神庙祭台上放着的,有一长一短两把,短的那把在我这儿。你不也使弓么,我觉得这把硬弓应该挺适合你。真奇怪,你说祭台不放神像放弓是什么意思?”
这还了得!路磊大惊失色,是人都明白祭台上的东西乱碰不得,而杨帆居然直接拿下来了!
他刚要开口,却听见庙内有人大呼:“神庙要塌了,大家快跑出去!”几乎同时,一阵强烈的震感传到了二人脚下,随后便看到人群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快跑!”路磊下意识地拉起了杨帆的手,二人跟随人群跑离了神庙。神庙几乎是在最后一人踏出去的同时坍塌的,崩塌后的废墟转瞬就化作了沙,融入了茫茫沙海。不过片刻,这座宏伟的神庙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人注意到,也没人再有机会知道,之前那放置双弓的祭台上刻着一行小字:神竟恋上了无人能挡的甜蜜感觉。
沙漠中的苦行总让人倍感绝望,黄沙与日光的完美组合将炎热二字诠释得淋漓尽致。当众人历经两天半的跋涉终于抵达中部城时,每个人的心情都是饥渴的。难耐的饥渴。守城士兵被行尸走肉一样的逃难者吓到了,他们觉得如果不紧闭城门的话,这群“行尸”会蜂拥而入吃光全城。
路磊站在城墙下,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说服卫兵相信他们真的是人,于是逃难者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坐在紧闭的城门前等卫兵通报城主。
过了约半个时辰,一条绳梯从城墙上放了下来,卫兵传达了城主的意愿:“劳烦你们先派一位代表来见我。”
毫无疑问,路磊被选做了西部城逃难者的代表。一来,他一路上起到了领袖的作用,二来,其他人都没体力爬梯子。
沿着梯子上爬时,路磊不可克制地回了头,又在无意间瞥到了杨帆,猛然感受到令他不安的躁动。娇小但不失曼妙的身材,英气的装扮,精致可人的面庞,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正注视着自己,当真是说不出的可爱。“我这都在想什么!”路磊摇了摇脑袋,又抬脚往上迈了一阶。
中部城位于沙漠与绿洲的交界处,城市被别出心裁地设计成了半是沙地半是草地的奇特布局。此时正是中午,沙地的那一半温度很高,大多居民都移到了草地那一半纳凉闲聊。卫兵特别提醒路磊注意脚下,因为指不定哪儿就埋着一个做沙浴的居民。
中部城规模很大,人口约十五万,城中很是繁华,安置从西部城逃出来的两千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市议政厅位于城东的草地上,由一道总长约一千米的高墙围护着。围墙高达五米,顶端是一排密集的尖刺。整个墙身仅开了一个三米宽的缺口,取而代之的是一对沉重的铁门。铁门两侧各站两位身披盔甲手持长枪的卫兵,在验证身份后路磊由其中一位领进了门内。
刚进门,路磊的鼻子便被一股很清新的味道侵袭了。放眼望去,墙中尽是各种各样的植物,有路磊熟识的农家庄稼,但更多的是他叫不出名字的奇异花木。更怪的是,除了那些植物,这墙中竟只有一栋很普通的双层石房,与一路上见到的民宅相差无几。
如果不存在秘密通道的话,那么这房子应该就是所谓的议政厅了。路磊颇感意外。墙内的一切给人生机勃勃的感觉,与从墙外看感受到的威严肃杀形成了巨大反差。这种反差令他倍感好奇。
当走到离屋子极近距离时,路磊突然寒毛一立,紧接着似乎有一股力量迫使他迅速打开门走了进去。
“好邪门!”路磊暗叫不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过结果与他担心的似乎不太一样,屋内布置出乎意料的简洁,只有一张桌子,两张凳子,一位看上去很年轻的高个男子正微笑着看向他。
“请坐。”男子比了比离路磊较近的凳子,自己也拉过另一张凳子坐下。此时路磊满心忐忑,他完全猜不出眼前这位是何方神圣,这种时候顺着对方所说的去做总是好的。
待路磊坐定,那男子又开口道:“我已经知道了你要说的一切,下面请容许我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可好?”男子紧盯着路磊的眼睛,像是真看穿了一切。
路磊点点头,懵的很。
“这城中有三种人:城民,卫兵,我。我是这座城的领袖,我爱这里的民众,正如他们爱我。这道保护墙是民众为我而建,而今我也要为他们建起保护墙。
你担心我是魅魔变的,是吗?很好,有这样的想法至少说明你是人。但是对不起,你的意念告诉我你们之中混有魅魔,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男子朝路磊眨了下右眼,路磊便着了魔似的点点头,慢悠悠转身走了出去。
当路磊搭着绳梯回到城外的地面时,所有人都满怀希望地看着他。对他们而言,路磊就是传达喜讯的神使。果然,他没让大家失望,宣布道:“大家沿着城墙往南走几百米,那里有个侧门为各位而开。”
所有人大喜,纷纷夸赞路磊。
“这小子真不赖!”
“嗯,不愧是我们选出来的代表。”
“我觉得他有做城主的潜质。”
“嘿,这话可不能乱说!”
。。
按照路磊的指示,众人找到了侧门。侧门高不过三米,极窄,一次仅能通过两人。两个裸着上身的高大光头壮汉守在两侧,各持一根粗铁链,铁链另一端拴在墙内。众人也不敢多问,一对接一对挤进了门内。
杨帆也欲进去,路磊却一把拉住了她,朝她使劲摇着头。路磊的意识虽然模糊,但他总感觉不能让杨帆踏入这扇门。
杨帆没明白路磊想闹哪出,反复问着:“怎么了?”路磊也不作答,只是拉着她使劲摇头。
这时其他人已全部进了侧门,那两个壮汉青筋凸起,咬着牙使劲拉动铁链,从墙中拽出两道铁门封住了入口。随后又伸进两把巴掌大的钥匙,同时扭动,咯噔一声锁住了铁门。
“这下我们都进不去了!”杨帆叹了口气,又无奈地看向路磊。
突然,一直干扰路磊意识的那股力量消失了。恢复神智的路磊看到了那两个壮汉,懊恼道:“完了,我对不起大家!”
听到这话杨帆更糊涂了:“你这么久不说话,一开口就‘完了’,到底是怎么了?”说话间细细一看,才发觉路磊的眸子很浑浊。
路磊别过脸,支吾了几下,开口答道:“我说的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我的确像是被控制了。我带大家到这儿根本不是我自己的意愿,就像是梦游,我控制不了自己。
这两个守卫没有跟随大家进门,为什么?一定是门内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等着大家。我感觉我会害死所有人,我。。”路磊越说越激动,左手攥紧了弓,右手插在头发里狂乱地挠着。
“是魂,或者通俗的说,是邪气。”
二人听到了这沙哑干闷的声音,疑惑间看向背后,眼前却赫然立着一只角魔!气氛猛地紧张起来,路磊和杨帆同时提起了弓,而两个守门壮汉也丢下铁链,摩拳擦掌地靠了过来。
那角魔仍站着不动,抽动嘴唇,却蹦出了令两人惊讶不已的话。
“我是莫云。”
“莫你个头!”路磊正沉浸懊悔中,闻言更是大怒。莫非谁都能自称莫云?
“杨帆你有新弓了?”角魔摸着后脑勺,深陷的眼窝里那双小眼睛竟澄澈见底,透出与其骇人身材全然不符的无辜感。
“他一定是莫云,只有莫云才会总关心我的弓!”杨帆丢下弓,兴奋不已,莫云果然没死,他回来了!
路磊也跟着放下弓,勉强笑了笑,心情很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