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磊本就不待见城主,被他一撞更是心烦意乱,刚要发作,却见他身后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
“怎么,你把士兵留下了?”路磊鹰眼冷对,语气中却毫无问话的意味。
“我要抗战到死,而我的战士们自愿追随我,这就叫威信!”城主唇际绽开了得意的笑,言语间尽显骄傲。
路磊摇摇头,付之呵呵一笑。他懒得再听城主自我夸耀,便径直走到一个统领模样的士兵面前,拱了下手,问道:“兄弟,这到底什么情况?”
“哎别提了,”那士兵用右脚跟不停碾着地面,神情很是苦闷,“我们集体方便了一下,回来时竟发现城主把桥整断了,没得走!”
“巧了!”路磊心说道。他不禁觉得好笑,没料到这些士兵竟和自己遭遇相同,同样荒唐,一样可悲。然而笑容还未攀至脸上,脊背便又窜上一股寒意。他差点忘了,眼下能信任的只有自己。城主,以及这些士兵,都有可能是魅魔!
“就是,城主这次实在害苦了我们!”一位士兵附和道。
“对呀,现在可怎么办?”
“过不去深渊,早晚是个死!”
霎时,如炸开了锅一般,抱怨声不断响起。趁着士兵间相互发牢骚,路磊悄悄后退两步,同时将背上的弓缓缓取下,忐忑的心几乎快蹦出嗓子眼。
就在这时,西边出现了一队角魔,成十道纵队,数量大约二百。路磊眼尖,最先发现了魔族队伍,心说:来得正好,若这些士兵会出手抵抗,那便该是人族战士,至少大部分是。若不反抗的话,那自己和他们就难免一战了。
“魔族来了!”士兵中有人大呼。
“布箭阵,一旦走进攻击范围,即刻放箭!”统领模样的士兵指挥道。
“十步,九步。。”角魔渐渐进入攻击范围。
“两步,一步,放!”语气未了,一阵箭雨飞了出去,魔族小队中当即有三四十只角魔瞬时倒地。
路磊也拉开弓,运起全身的火行正气,朝着角魔最密集处将箭射出。这一招路磊曾用木人桩反复试验过,往往能爆发巨大的威力。如果力道够的话,这支强化过的箭甚至能杀死一串角魔。
结果,这一箭竟全灭角魔小队。
在离开弓的瞬间,这根箭覆满了远出乎路磊预料的火焰,冲击出去仿佛一条狂怒的火龙。火龙掠过之处不留任何活物,那些角魔也不例外。只一箭,角魔小队全灭。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路磊也不例外。
“这弓可是从神庙中取出来的?”城主先打破了沉寂。
路磊木然点了点头,显然还处于震惊状态。
“真是无礼的孩子,那可是神物。”城主将视线从弓转移到路磊脸上,发现他正疑惑地注视着自己。
“呵!”
城主嘴角微扬,显然很享受这种注视。他双手互握,清清嗓子,便讲起了故事:“很久以前,天突然变得很热,有位人族勇士便异想天开地打算射下太阳。然后。。”
“然后他成功了,这把弓就是他用来射日的?”路磊忍不住抢话道。
“错,他那只箭没抵达太阳便成灰了。不过他的行为仍是激怒了天神,天神从太阳上回了一箭将他射死了。确切的说,是烧死了。你这把弓便是那个天神的。”
这下路磊没敢插话,听起来那位天神并不太好惹。而自己不仅拿了他的弓,还毁了神庙,估计也得遭天谴。
“不过这位天神后来死了。”城主像是看出了路磊的担心,不无嘲弄意味地笑道,“这位天神某天下落凡间,遇见了令他心动的猎女。他想赐予女子永生的能力,这样一来二人便可以永远在一起。可惜那位女子并不贪恋永生,她只希望和这位神平平凡凡地过一辈子。于是,天神散去了神力,和心爱的女人一起老死了。神庙里供奉的便是这两人的弓,一把为神器,一把为凡物。人族的男女若各持一把,会不可抗拒地爱上对方。”
路磊想起自己刚拿到弓时的反常行为,不由地面红耳赤。
“你叫路磊是吧?”城主肃然正色,稍稍偏瘦的面庞给人不怒而威之感,“第一次见面时,你也是这种眼神,那时你怀疑我是魅魔假扮的。现在,你也抱着这种怀疑吧?
我们彼此间需要一些信任,因为我们同处困境,更因为我们都是人。这些士兵都是我的子民,都是值得相信的同伴。他们之间互相熟识,我已令他们相互确认身份,不会有误的。加入我们吧,大家一起反抗至死!”
“哼,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真够讽刺,不分敌我的到底是谁!啊?你倒是说啊!”路磊一把扯住了城主的衣领,将箭抵在了他脖子上。
“别上前!”城主伸手示意围来的士兵后退,而他双瞳中竟毫无退缩之色,“城民已经安全撤离,你现在杀了我也无妨。”
“算了,说什么也挽救不了。既然你要战死谢罪,加我一个!”路磊终于还是保持住冷静,松手放开了城主。他心想孤身一人终归有限,若与他们联手也许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好,这是我们人族的第一场胜利,让我们为大英雄路磊叫好!为人族叫好!”城主振臂高呼,众人大受鼓舞,欢呼声响彻天际。
“等等!”路磊一下子提起了弓,神色慌张。原来,那些角魔的尸体竟蒸发了一般,取而代之的是一队活蹦乱跳的角魔,而且数量也是大约二百只!
路磊急又弯弓搭箭,角魔小队应箭倒下,尸体却眨眼间消失了!再一眨眼,又出现了二百只站着的!这可把众人吓得不轻,敌人难道会复活?
正在众人惊慌失措时,城主已丢下一颗黄豆大的绿色种子。眨眼间,地面上蹭蹭冒出一根根粗壮的藤蔓,藤蔓顺着地面四处爬开,又不断地绞合扭曲,有些细藤则上升到空中乱舞。众人到处躲避,可还是被挥舞的藤蔓打伤不少。
实际这一过程总共只维持了三四秒。三四秒后,满地满眼都是绿色藤蔓,几乎无落脚的空地。这场景,俨然微缩般的天堂树。
“开!”城主又一次动用正气强化声音。
伴着话音落下,小型天堂树的树身呈螺旋状开出了无数一人宽的口子。
“快躲进去!”
城主招呼众人躲进树身,自己则丢下一颗蓝色种子。不出片刻,蓝色种子已长成一棵伞状巨树,遮天蔽日硕大无比。紧接着树冠洒落数不清的钢牙花种子,落地长出无数钢牙花。凶猛的钢牙花与坚韧的天堂树配合,魔族短时间内应该无法攻进。
留在西部的士兵一共一千二百三十四人,刚刚天堂树生长时误杀了三人。现在剩一千二百三十一人。
为冤死者默哀。
城主的植物倒是很厉害,加上路磊的神弓,对付几百只角魔应该绰绰有余。但这也得对手不会复活才行!
绝望的愁云笼罩了所有人,大难临头,都不知该如何应付。
“城主!快开门!你的钢牙花好残暴!”天堂树外突然传来了呼救声。
“难道是他们!”城主顺着声音打开一个树洞,洞前站着的果然是那三个被误杀的士兵。统领模样的士兵朝城主使了个眼色,随即走上前,细细打量起三人。
“二牛,你媳妇可好?”统领模样的士兵将剑藏在背后,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我哪有媳妇,单身三十年队长你又不是不知道!”三人中最矮的一位回道。二牛的确是个光棍,队长为了试他特意使了个心眼,不料他真答对了!
队长无奈又惊恐地看向城主,两人都是一脸茫然。这三人若不是魅魔,那可比他们是魅魔更为可怖。
此时,城主心里也盘算着:如果他们不是人的话,我的钢牙花早该咬死他们了。可是,这三人明明确认断气了,怎么可能又活着?难道弄错了?
不等他想明白,眼前突然大亮,原来是天堂树消失了。不光天堂树,钢牙花,擎天伞亦全部消失不见。而地面上连土坑都没留下,所有植物都像是压根没存在过。
众人随即又暴露在了角魔的视野下,而这次的敌军数量可不是大约二百只,而是密密麻麻不下于万只!
渐渐地,角魔围成了一个包围圈。圈中众人不得不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同时心里都骂着:城主你的植物敢再不靠谱点吗!
角魔大军慢慢逼近了众人,双方都瞪大着眼睛,杀气腾腾。然而,就在气氛紧张到快爆炸时,那些角魔又消失了,众人则突然回到了天堂树内。
来回的折腾令众人几近崩溃,个个见了鬼似的哭爹骂娘,甚至有人想自杀一了百了。
城主亦坐在地上,双手捂脸,将肘支在双膝上。过了片刻,他上下搓了搓脸,像是想明白了,转用极富安抚力的声音说道:“大家莫慌,这里的时空秩序被打乱了,所以才会频频发生怪事。不过这也未必是坏事,如果够幸运的话,我们或许能回到铁索桥没被破坏的时段。”
城主说的相当果断,其实这也不过是他的假设,只是当下的情况逼得他不得不表现出十分肯定。
果然,他的话起了作用,众人渐渐平静下来,一个个无比期待地听着。
虽然惹人厌恶,禽兽不如,但倒不失领导风范。陆磊浅浅一笑,附在城主耳边说了几句。
城主点点头,继续道:“路英雄的朋友曾告诉他,魔族进行复活仪式时似乎打破了幽冥之门,这也许是时空秩序混乱的原因。我的祖母也曾告诉我,幽冥之门共四扇。
很不巧,魔族刚好破坏了我们脚下的那扇。听说龙吟渊有通向幽冥的入口,有没有勇士愿意追随我一起去探究一番?”
城主的想法不可谓不荒唐,在魔族的地盘上乱跑不相当于找死?众士兵没一个吭声的,倒是路磊先回道:“你会修门吗?”
“不知道,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城主倒很坦然。
“你这么急着送死,我没有理由不跟着看看。”路磊笑道。
于是,路磊和城主两人朝着异物荒原进发。其他人则留在深渊边,等待那些铁索桥重新出现。
然而,铁索桥始终未能复原。这些人族战士被魔族一次次杀尽,接着一次次复活,最终已经忘了自己为何等在原地。只是一次次被杀,一次次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