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华正在整理桌案,岑寂敲无声息地落在她背后,轻轻一拍她的肩,道:“绍华姑娘,还在忙?”
绍华一哆嗦,确定他是岑寂,才没好气地道:“你别像幽灵一样神出鬼没好不好?吓死人可是要偿命的。”
“怎么?你做了亏心事?不是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吗?”岑寂逗她道。
“不是还有句话叫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吗?你走了这么多夜路,应该遇见了吧?怎么样?鬼好看吗?”
“好看,比你可好看多了。”他故意做成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惹得绍华咯咯地笑。
“岑大侠,你深更半夜来找我,不是又有什么机密要跟我说吧?”
“我可不是来找到你的。我来找皇帝。”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他的语气已经明显不那么好。绍华想说我就是皇帝,一想他来意不明,现在又是多事之秋,她不愿节外生枝,道:“我可不敢带你去找皇帝。谁知道你是不是要杀她?”
“怎么?她很怕人杀她吗?”
“也不是。只是有点怕你而已。”绍华说的是自己,他喜怒不定,武功又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翻了脸。现在钰儿不在,想逃出他的魔掌可不那么容易。
“你带我去见她,我保证,不动手,只讲理。”
“你见过钰儿了?”绍华猜他肯承诺不动手,要么不能,要么不敢。他带剑闯禁宫,自然不会不敢。那就是不能了。不能说明他的顾忌,而他的忌讳只可能是宋钰洁。他来是为了宋钰洁的事。
果然,岑寂没有否认。绍华说:“你想救钰儿?”
“是,可她不愿意。所以我来跟皇上讲理。”
“这理你讲不通。”
岑寂觉得她看不惯自己,放大了声音:“你觉得我只是个武夫?”
“嘘,这里可是皇帝。你这么大声,不怕招来侍卫?你倒可以拍屁股走人了,我呢?你就不想想我该怎么办?看样子你也没想过。好,我问你,既然你来替钰儿说理,那她同意你来了吗?”
岑寂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除强扶弱,从来没人说过半句不愿意,宋钰洁也没说,他便认为她是同意的。现在想来,她根本没机会说反对。再一细想,她武功高强,宋府的几个兵丁抬手之间便能解决,她要走易如反掌,哪要他多此一举?她不愿意走,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莫说皇上不会同意,就是钰儿,她不会同意的。”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她远嫁他方?”岑寂想起她将为他人妇,便悲从心来。“要不你去劝劝她?你们俩这么要好,她一定会听你话的。”
绍华哭笑不得。她是这事的罪魁祸首,在救出她之前,哪还有脸去见她?“如果你真的想救钰儿脱离苦海,我倒有一计,不知你敢不敢做?”
“笑话,天下还有我不敢做的事?”他见绍华神色庄严,又道:“敢。你说吧。”
“滨海国有个峰林镇,是他们的必经之路。我要你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钰儿在腊月二十之前到不了那里。你要绑架,要下毒都行。不过不能闹出人命。”
岑寂来不及考虑细节,道:“然后呢?”
“之后我会到镇上的平安客栈找你。咱们一起动手救人。”
“你?”岑寂见识过她的功夫,对他来说就是相当差劲。要他带着这样一个人,莫说在千军万马上救人,就是自保都难。更何况那个时候宋钰洁愿意跟她走吗?“我怕宋小姐不同意。”
“这个你放心,我有办法说服她。”
岑寂将信将疑地走了。他见识过她的智慧,也知道她的宋钰洁的感情,他相信她会尽全力营救宋钰洁的。
“皇上,夜里冷,您快回寝宫休息吧。”炭盆里的火快要熄灭,小粟子过来添炭,顺眼瞥见她发乌的手背,提醒她道。
今天是宋钰洁离京的日子,她心情不好,只有用忙碌来麻痹自己,不让她想起宋钰洁。不知不觉已到三更,小粟子这一提醒,她才放下奏折,见小粟子往炭盆里添炭,制止他:“不用添了。”
她想起之前学过的(卖炭翁),不知道初水国是否也有那卖了炭而又得不到炭钱的老翁?
“小粟子,你经常出宫,听说过官员买东西不给钱的事吗?”
小粟子想了想,禀道:“奴才不知。”
“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还要想那么久?”京城这么多官,总会有一些害群之马,就是有也不奇怪。再者,如果真的没有,他一定是张口就来,无须思考的。他思考了就是此地无银了。
“启禀皇上,奴才确实不知。”小粟子吓得跪下。他动不动就跪,多年卑微的身份让他习惯见人便拜了。
绍华抬手叫他起来,小粟子只是个小太监,身份低微,谁也得罪不起,她也没必要难为他。
回到寝宫,宫女送上太后送来的补汤。太后常送东西来,每次都要她喝完才行。绍华开始还推推搡搡,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热腾腾的汤药一下肚,立刻便有一股热气涌上来。脸手变成红色。
绍华问端汤来的宫女:“你听说过宫里人买东西不给钱的事吗?”
她随口一问,却把那宫女吓得跪到了地上。“奴婢……奴婢……都给了钱的。”
“那谁没给钱?”这小姑娘真是胆小,绍华笑道。
“没……没……谁。”
绍华此时才意识到,大欺小、老欺新的事怕不是个别,而是很大一群人。更可以说成了一种常态。
是该请太后好好管管后宫的事了。绍华本来不愿意打扰太后清静,可一想自己一个boss级别的人物都没有欺负过别人,那些芝麻官却却仗着手中的权势欺压良善,实在太不给她面子。更可恶的是便宜他们占,恶名却她来背,不惩治一下这些人对不起自己。
“你别怕。先下去吧。这事谁也别说,知道吗?”
宫女走了,绍华刚要睡觉,黑暗中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你还是那么为别人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