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个上午，关于三年级十三班转过来一个俊美如妖的少年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校园。
我有些苦恼的坐在位置上，整个上午，我也没看出这所学校有什么特别，怎么看也不像是卧虎藏龙之地。
瞳真的在这么？
一想到这个瞳，我更是醉了。到目前为止，我连瞳是人是物都没搞清楚。当我问福伯的时候，那糟老头竟然用“我也不知道”五个轻飘飘的字把我打发了。呵，这世界又开始荒谬了。
我看了看表，离下午第一节课还有五分钟，整个教室就像被投下一颗炸弹，人潮鼎沸。
“哇塞，终于等到李老师的课了。”一同学做仰天哭泣状。
“哇呀呀??女神啊，我终于要见到你了么？”
“滚你丫的，少在那兽血沸腾，李老师是我的。”
“你给我翻腾吧，狼人，李老师当然是哥的。”
“??”
我无语的看着一群雄性牲口在争夺李老师的归属权。这李老师，有这么大的魅力么？
“小美，李老师的课哦。”
“哦，是耶，又能愉快的上课了。”
“恩。”
“??”
见女生也在那叽叽喳喳兴奋的讨论，我不由的好奇，难道，这个李老师就是瞳？
“吱呀。”教室门推开，一个倌着发髻的女人，踩在红色的高跟鞋走了进来，黑色的职业教室套装，精致的妆容，干练而亲和。
当这个女人把目光看向我，我有些意外，愣在当场。
“李梅老师？”
“刘风？”
有些事情，就像在玻璃上呼一口气，模糊着，擦干了，又清晰了。遇到李梅，绝对是意料之外的事，我说不上是什么样的感觉。有些人，你见一面，就少一面。对于这个曾经在我最为低贱卑微时刻，帮助我的老师，我一直是很感激的。而这些，我不会说，她也不会知道。
夏末的夕阳，微凉，泛着初冬的寒。少年右肩挂着一个单肩包，逆光而行。嘴角乌青的淤痕，像是一抹蜜糖，惹得蚂蚁纷纷吞噬，肯尼啃啮。斜阳的尽头，一道身影默然而立。
“你挡到我的路了。”少年平静的说。
李梅仍然站在原地。
“你为什么要打架？”愤怒的语气，让刘梅那张精致的脸有些起伏。
“我只是站在那。”少年淡淡道。
李梅的呼吸一窒。站在那？就这么被动的挨打，默默的忍受？
夕阳的余晕里，少年的伤，如此的微不足道，就像这日渐散失了热度的夕阳。
“以后??你不要打架了，好么？”李梅有些心痛，自己一毕业就找到工作，还有一个这么爱自己的老公，她的生活总是温馨而甜蜜的。她无法想象，面前的少年，过得是怎样的生活？
少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从李梅身边走过，阴影覆盖了他的整张脸。
李梅怔怔的呆在原地，在刚才的那一瞬，她看到了少年的眼神，就像一面湖水，如此的平静。而在湖底之下，却是汹涌澎湃搅动着巨大的悲伤。
我的生活，里面生长着悲伤。我走在玻璃碎渣铺成的道路，毫无知觉。一层透明的结界，隔离了喧闹。我匍匐在透明的低端，张望外面的世界，张口说话，歇斯底里，可他们却听不见。
这样的生活，我一过就是十八年。
李梅猛然转身，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喊道，“刘风，我会帮你的。”
少年似乎没有听到，兀自的往前走。
夕阳的光，打在我的身上，有种懒洋洋的感觉，空气里，飘落着这个季节独有的味道，清晰透明，却无从把握。
“刘风，你觉不觉的这很像我们第一次正式的交谈。也是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夕阳，空气中漂浮着同样的味道？”李梅将一缕发丝摞到发根，就像一个刚步入大学的青涩新生。
“恩，很像。”
“不过那时的你，就像刚刚玩完泥巴的小孩子，满脸的瘀伤。”李梅笑道。
看我不说话，李梅继续道，“那时候我大学刚毕业，对什么都很憧憬。来你们学校应聘老师，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那一刻，我就觉得整个人生都值了。有一份安稳的工作，有一个爱你的老公，我还有什么是不知足的呢？直到你出现，满身伤痕的躺在我的世界。如此的突兀，就像一只秃鹫硬生生的撕裂隔绝的屏障，闯入你的视野。刚开始，我以为你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坏学生。孤僻，桀骜，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排斥所有。”
说道这，李梅轻笑了一下，像是自嘲，“到后来，才发现，一切都跟你想的不一样。是你一直像进入这个世界，安静的演绎着自己平凡的角色。可惜，这个世界太喧闹，容不下一点悲伤。却忽略，它就是所有伤痛的本身。”
“老师，你说的，似乎太深奥了。”我笑道。
“额??不好意思，我的老毛病又犯了。”李梅俏皮的眨眼，“在大学的时候，我可是一个傲娇的小清新，写着矫情的文字，看得连我自己都起鸡皮疙瘩。”
“挺好的。”我道，“做个小清新，说明还是有些美好，值得你热切眷恋。”
“不说了，我请你吃饭吧，老师。”为了这次的任务，福老头可是下足了资本，给我的钱，估计都能把整个Y市给买下来。用他老人家的话来说，就是，小年轻嘛，出门在外的，钱多不压身。不过我很担心李梅，毕竟她知道我的家庭条件，不是很乐观。
“哦，好啊。”就在我担心李梅会不会拒绝，她倒是爽快的答应了。
“我们吃什么？”一路上，李梅就像只刚刚出笼的小鸟，叽叽喳喳，欢快不停。
我摇了摇头，这是我的老师么？不过一想到李梅也才二十五六，也就释然了。
我没有说话，领着李梅来七弯八拐，来到了一条街。
此刻华灯初上，数不清的摊位密密麻麻的占据了整条街，每个排挡面前，都篝火通明。煤气灶上吞吐着焦灼的火焰，摊前的人光着膀子，翻动着铁锅，食用油溅起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是不是的响起。
“老板，在给我炒一份粉干。”
“老板，羊肉串再来十串。”
“老板，啤酒再来一箱。”
“??”
各色吆喝，粗糙的话语，此起彼伏的响起。
我领着李梅，在一张小桌子面前坐下。
“老板，来两份炒河粉，凉皮上一份，各种肉串来一份，烤蔬菜也要。再来两份饮料，谢谢。”我简单说道。
“好咧。”老板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整张脸在灶火面前映的通红。
“怎么样，还习惯么？”我问道。
“恩??还好。”李梅好奇的打量着周围，都是一些光着膀子，打着吆喝的男人，大口大口的喝着啤酒，说着粗鄙的话。这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新奇的。毕竟，她从小吃饭，都是在餐厅里。优雅的环境，得体的服务员，一切都如此的整洁有序。
我看了看嘈杂的人群，道，“他们都是一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白天在工地上打工，晚上就三五成群到这吃饭，戏谑着白天发生的一切，或抱怨或嘲讽或满足，说着些上不了台面的话。也许有人觉得这里的食物不够干净，也许有人觉得这里的环境是如此的肮脏。可对他们而言，这里就是天堂。”
“刘风，你对这些，似乎很熟悉？”李梅好奇道。
我笑了笑，缓缓道，“因为，我也曾匍匐在这个社会的底层，就像溺水的人，苦苦的挣扎求生。”
整条街就像被一条厚实的罩子笼着，沉闷，透不过气，空气被烤得有些虚幻。
此刻，尽管近在咫尺，刘李梅却看不清刘风的面容。
夜风吹过整条街，泛起最后的焦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