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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朋友(上)

在我的生命里,我喜欢的都是我亲眼见到的,亲手摸到的。我喜欢真实的,真实的有生命,可以做朋友。我不太喜欢热闹的地方,热闹的让我心烦,我也不喜欢安静的地方,安静的让我孤单。生命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礼物,好到没有人会拒绝它。

家里的那头羊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有的了,可能是我没太在意它,直到那天晚上。我放学回来,父亲正在羊圈里呆着,刚入春,还是有点冷的。父亲在羊圈里烧了一堆火,我以为父亲在为自己取暖,原来是在给母羊取暖。听父亲说母羊马上要生小羊,我说难怪这几天一直不见父亲去放羊。父亲让我去喊大伯和奶奶来,我又蹦又跳的跑到了奶奶家,大黄跟在我后面屁颠屁颠的摇着尾巴。刚进奶奶家门,就被它家的大白鹅啄了一口,还好有大黄在,吓的我差点哭出来。大伯从屋里走了出来将鹅赶跑了,我又气又急的对大伯说,我家的羊就要生小羊了,父亲让我喊你跟奶奶去。大伯笑眯眯的说了声知道了。我急匆匆的又跑回了家,我走在胡同里就听到母羊一直在叫。大伯和奶奶来了,把我从里面挤了出来,我挤在裤缝里只露个脸,等待这神圣的一幕降临。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终于有了动静,两只小羊腿先露了出来,奶奶在热水盆里洗洗手,抓住两只羊腿慢慢往外拉,就这样第一只小羊顺利出生了。这小羊十分可爱,个头还小,卧在火堆旁,正努力的学习站立。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又陆续的出来三只小羊,出生的越晚个头就越小,四只小羊顺利出生,母羊虚弱的卧在那里,一直在添小羊们身上的羊水,不到一个小时四只小羊都站了起来,大伯说,这四只小羊身体硬的很肯定都能活下来。父亲让母亲去小卖部买婴儿奶粉,因为怕母羊的奶水不够小羊吃的,我又看了小羊几眼,便匆匆回屋里睡觉去了,而父亲在羊圈里守到天亮。

以后的几天里,父亲像照顾孩子一样给吃不上羊奶的小羊喂奶粉,小羊们长的很快,一天一个样,蹦蹦跳跳,讨人欢喜。我问父亲为什么四只小羊有两只是灰色,两只是白色?父亲说他也不知道。上了高中以后我才明白,这是个遗传学的问题。小羊们还不会吃草,只能暂时喝羊奶,羊奶不足时就得喝奶粉了。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一片生命之绿装饰了整个世界,大自然变得热闹起来,不再像冬天那样冷清,到处是生命的啼哭,到处是生命的欢笑。每天放学,我都会提着我的小篮子去河边给羊羊们割草,这也成了我放学后最大的乐趣,有时候光顾着给羊弄吃的,都忘了写作业,常常半夜起来补。河岸上的草就属这种野蒿长的最高最旺,也最容易割,但羊羊们却不太喜欢吃这个,它们喜欢吃树叶。每次去割草回来时我总要爬到树上折几枝树叶带回家,这叶子新鲜的很对羊羊们来说是最好的美食。有一次我爬树还把裤裆给磨破了,回家时还碰到遛鸟的福二爷,他就笑话我这么大个娃娃还穿开裆裤。我气的捂着裆就往家跑,到家还被母亲狠狠骂了一顿。眼看着小羊们一天天长大,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喜悦,村里人夸我们家的羊好,别人家的羊生四个崽总会夭折一个,而我们家的羊都活的好好的。每到周末我都会出来牧羊,我一般都是傍晚出来牧,因为羊很聪明,早上吃草料就吃饱了,中午天太热草就晒蔫了羊就会睡个午觉,傍晚时不冷不热,草长势最好,羊正好出来吃。这牧羊一般不用赶,春天到处是青草,直接把羊拴在那里就好,小羊跟在母羊身边也不会乱跑,正好我也可以抽出空来写作业,后来事实证明我的方法不正确。那次我把羊拴在树上,我坐在土岗上写作业,那个羊把绳挣开了,一口扎进邻居家的油菜地里,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一小片油菜被吃了!吓得我直接牵着羊往家里跑,这事我没敢告诉母亲,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那个地方牧羊了。

秋天的时候,父亲说要送给亲戚两头羊,我坚决不同意,好不容易把羊养大怎么能说送人就送人呢!好歹我也喂了它们那么久,都有点感情了。最后我还是亲眼目送小羊离开了,为这事我还难过了好几天。父亲对我说,冬天到了,长不出草了也不能让小羊饿死不成,等来年春天,我再给你牵回来。我以为父亲说的是真的,结果那两只羊就再也没有回来。冬天到了,一场场大雪给这个世界穿上了新衣,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父亲告诉我,到来年春天又会有一窝小羊出生,这可把我高兴坏了,冬天也没有草,每天只能给羊羊们喂玉米杆,我每天都在焦急的等待着,期盼着春天的到来。对于一个小孩来说,欲望这东西,可以小到不能再小,哪怕是母亲给一毛钱就能乐上好几天。可是现实为什么总是那么无情!我不敢回忆这件事,我最终还是没有看到小羊们的诞生,却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的黑暗!那天中午,我从学校回来,家里的门竟然是开着的!早上父母不是去了外婆家吗,难道没去?我刚踏进门就看到了羊圈里凌乱的样子,母羊不见了只剩下两只可怜巴巴的小羊,我愣了好久,我才哭着去找大伯。大伯慌慌张张跑到我家,看了看门上的锁,锁是被撬开的,大伯给父亲打电话,父亲和母亲也从外婆家匆匆的赶了回来。父亲说羊是被偷走了,我一边哭一边抚摸着小羊,而母亲一直坏人坏人的不离口。大伯说要报案,父亲没让,说没都没了,找也找不到了。那天父亲一个人在羊圈里呆了好久,地上也扔了不少的烟头,我第一次见到父亲如此的惆怅,我也第一次厌恶这个世界!我痛恨那些个小偷,难道你们就没有父母,难道羊就不是生命?看到小羊我有种说不出来的痛楚,坏人就是坏人,犯了错就会给别人留下阴影!即便是改正了,也抹不去曾经的污点!

那件事以后,父亲就决定不再养羊了,剩下的那两只羊父亲也送给了亲戚,这次我没有阻拦,换句话讲我应该祝福小羊们。人这一生就和羊这一生差不多,总有些事来的太突然,突然地谁也招架不住,说没就没了。就像母亲常说的那句话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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