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湾的冬天并不像南阑,尽管阳光明媚,风中却带着些许刺骨的冰寒。太阳的光芒再强,也蒸发不尽潮湿的冷气。宿舍楼、教学楼,高楼夜立,以致于有些斜射的太阳光在校门外还是丝丝缕缕,在校园内却黯淡不少。只是柔柔几丝亮光透过冷风泼洒在楼与楼的角落里,像黑暗里野猫眼睛似的闪着微弱的光。
正当蓟刈痕欣赏着浅高中学的风景来了兴致,忽感觉裤兜里的手机振动。是白可亲发来的短信,短信上内容写着:“刈痕,我想你了。今晚七点到‘郁金香’酒吧见面好吗?不见不散。”
白可亲怎会一时变得那么不含蓄?蓟刈痕只是觉得有些说不清的怪异。
当然,蓟刈痕看了短信内容许久之后却也不自觉地笑了。有些莫名的暖意涌上他的心头。或许是因为城市生疏中唯一带的亲切。
事实上,蓟刈痕根本揣测不到白可亲的无助。白可亲的话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娇气,反而有几分失真。就好像白可亲忘了在信息结尾上落款。可能人们习惯了被经历或者被伤害结果才能变得更成加熟,这无疑成了成长的标号。而白可亲向来的细心也不会平白无故大意疏忽。
走进学校接待室,迎面可以看到十六个醒目的红色标语:素质教育赢取第一,勇上巅峰高分争取。然后第一感觉是弥漫着浓浓呛鼻的烟味,像凌乱中包裹的书本腐蚀文字的臭味。地上也没少果皮纸屑,灰尘密布,就差蜘蛛网了。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毕业的?入学录取通知书给我!”
一个大概四十好几的男人正埋头写着些什么东西。嘴上叼着烟。面目很是拉风神气,看都没看蓟刈痕一眼。
“我?!南阑中学的。”
此时那厮才抬头看了蓟刈痕一眼。蓟刈痕才看清男人的瘦癯面容。尖嘴猴腮,一大把落腮胡子,活像个屠猪户。眼睛和鼻子距离有些离谱,都强制捏挤到了一起。蓟刈痕甚至揣测那不是一般的人体器官组合,老实说是有让人作呕的。换作是我,我甚至会冲动得想对那厮说:回炉重造吧!别吓坏了这帮高贵的孩子!人家可都细皮嫩肉,金枝玉叶,月入两千多的你,赔得起么?不信?告你个精神面貌妨碍罪也能罚你个倾家荡产!
好吧!我停止这种损人的意淫。
“带足费用了么?”那厮严肃地对蓟刈痕说。
“国家补助生。这是凭单。这是录取通知单。”
蓟刈痕回答间掏出并递过两张带着政府钢印的凭据和录取通知书。看着一张狰狞的面孔蓟刈痕打心底里冒出个寒颤,顿时衍生更强烈的反感。
“哦,就是那个‘远看山清水秀,近看牛屎一大堆’的地方呀?!三年前我有到过。”那厮不屑说。
蓟刈痕的心脏被轻轻撞了一下,只是没有吭气。仿佛这点盐并不能弄疼伤口。
那厮登记好蓟刈痕的资料,顺手抓一把书本放到蓟刈痕面前,骁有严肃地说:“你的班级暂分在高一(七九)班。以你的成绩你进的是尖子班,我们管它叫火箭班。火箭班是浅高第七十九届希望之一。特别提示:这张凭据只能和你的成绩成正比。如果你的成绩不在这比值上,那么后果等待通知。好了,你先去看看教室吧!”
蓟刈痕转身要走时那厮又说道:“哦,别忘了把教室打扫干净!”
蓟刈痕还是向那厮鞠了躬才抱着一摞课本转身走掉。蓟刈痕的耳朵是灵敏的,听觉从来不出错。那厮分明背地里说道:“又一个土包子、没馅!浪费国家资源,那么多补助费还不如发给我泡马子、买彩票靠谱!”
蓟刈痕走进七九班教室,地板上甚是脏乱,桌椅残破不堪,和校外所见豪华建筑无一苟同。
只听嘘唰动静,跨步间一大堆一大堆的纸片朝蓟刈痕飞来。灰蒙蒙的尘土把教室搞成废弃的仓库。角落里瞅瞅,只见一女同学正认真地打扫。知道蓟刈痕在看她才停下手中的活儿,上下打量蓟刈痕一番吸了一口气继续扫,脸上表现不足为奇的样子。
“帮个忙呗,公子!劳动光荣嘛!”
亚芹嬉笑说,不等蓟刈痕反应过来亚芹又像对什么失望一般说道:“想来现在会干活的公子哥还真少,也不奇怪,不过穿成你这样的的确少见。”
亚芹对蓟刈痕毫不客气。像是早就认识了的,蓟刈痕觉得亚芹很亲切。
蓟刈痕没开口,走过去将背包放在一张桌子上也拿起扫帚开始和亚芹一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扫、整理整个教室。
亚芹是个问问题的专家,合作期间亚芹甚是叽叽喳喳个不停。每秒出来带问号的句子大概都可以上世界吉尼斯纪录。只是却没有一个问题值得蓟刈痕回答,没有哪个话题掀起蓟刈痕的兴趣。尽管如此却也不是很让蓟刈痕心生厌烦,反而觉得几分熟络,彼此不存在隔阂。自然,也是非常好奇亚芹话语中的人事物品。
说话间,蓟刈痕很仔细地对亚芹瞄了个够。
眉清目秀、明眸皓齿大概可以形容得上。脸型整体还算得可爱,只是严肃时脸上出现些杀气不免让蓟刈痕还是有几分心生畏惧。当然,那畏惧不像遇见老虎那般怯弱,只是感觉某种距离隔阂不透罢了。形象词:崇拜,敬仰,不明觉厉。
蓟刈痕走近再仔细看亚芹时,记得在哪里看过曹植的《洛神赋》所描述的: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大概也就是那么点韵味,《洛神赋》毕竟描绘的年代女子不同。
亚芹和白可亲相比缺了点什么,蓟刈痕说不清楚,反正就是逊了点。但有存在“情人眼里出西施”一句也就不同了,无关性格为人,我始终认为亚芹和白可亲长相不相上下。
蓟刈痕没有问亚芹姓甚名谁,但最后亚芹还是自己自报家底。
她叫亚芹,是江西转来的外省学籍学生。父母在城里租了店面,开一家规模中上的家用电器商场,专售卖TCL等知名品牌电视电器。
正值蓟刈痕和亚芹整理好教室,进来一辍陌生面孔。是成峰、夏雨弦和周超啉一干人等,不全是七九班的新生。亚芹都给蓟刈痕一一作了介绍。
离开教室在楼梯口亚芹又给蓟刈痕介绍王瞅鸣、张丰平同学。面对这些贵族公子和小姐,蓟刈痕中间一句话也没说。有人跟蓟刈痕讲话蓟刈痕都是耍着诡秘,只答不问,或问题不到点的只是笑而不答。不奇怪的是,似乎也没有人介意蓟刈痕的沉默,反正蓟刈痕像极了空气,像他们都习惯了农村来的土包子的朴实、胆怯,或猥琐,或安静。就好像往蓟刈痕身上看一眼都是透明的。纵是有人看着不透明也就像挡住了他的手机信号,碍着眼巴不得割去的肿瘤。
蓟刈痕每次诡秘的微微一笑都让成峰心里特别不舒服,脸上表现出异常表情。蓟刈痕确实紧张,但他也意识到必须适应这种被漠视的感觉,否则没法生存在这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