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我也仿佛只看到挣扎,而并不知道蓟刈痕在那天大雪纷飞的夜晚如何度过。
校园里还是那么热闹,仿佛没有人看到蓟刈痕的存在。
蓟刈痕提前进了教室。
教室里很安静,没有一个人。蓟刈痕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不做任何声响,只目光呆滞地看着黑板。仿佛在那灰黑的地方正若影若现着令人回味的面庞。
蓟刈痕还是原来的蓟刈痕,即使伪装,即使内心已经经历一次质上的变化。
看得出有人故意捣弄了一番,蓟刈痕的桌箱很乱,语文课本翻着,上面画了一只好难看的简笔乌龟。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戏弄他。
教室里人越来越多,可是没有人理会他。仿佛每个人都是那么地忙碌,对他的事反而出奇地漠不关心。
蓟刈痕看了看亚芹的座位,空荡荡的,除了桌子和板凳。甚至是桌肚子里也没有任何东西。
数学老师拿着试卷摇头晃脑地跨步走进,站在讲台上像个手持判笔的阎王。抿起嘴角翕动着胡须大声地说:“今天是期末测试。第一不发奖,第二不排名,希望你们都别作弊,好好地答题,看看自己的能力……。”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亚芹的座位依然空荡荡的。
蓟刈痕有些不安起来,曾几何时的心绪被隐藏在不安烦躁里,虽然还是表现的很无所谓的样子。
蓟刈痕一直假装很认真做题的样子。可半个小时后他除了自己的大名和班级外试卷依然保持得干干净净。看着试卷,蓟刈痕的脑袋空白无物,始终无从下手。当临近考试结束只剩五六分钟时蓟刈痕只能在选择题一栏每个括号里随意划上ABCD,再草草地在函数解答题上画个几个坐标了当。
涮涮声响,九十分钟的测验时间终于在蓟刈痕的苦熬之下像结束牢狱生涯一样地解放。
“雨弦,亚芹怎么没来考试?”蓟刈痕主动上前说。
“你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亚芹住院?”
“怎么了?亚芹怎么突然住院了?”
“哦,你这可恶的家伙!亚芹为了你挡一刀,你倒好……。”
蓟刈痕不解夏雨弦何出此言,似乎他做错什么似的。
“昨天晚上我才知道的。听说你跟她去约会时被阿宝那帮无赖袭击,亚芹的胸部因此挨了一刀……她居然没让你知道?”
蓟刈痕瞪大双眼,迷惑间恍惚一下子才明白。原来亚芹受伤了。蓟刈痕也没有否认那是一次约会,事实上他不这么认为。
死丫头,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内心自责总不可避免。但心里的不安和紧张来得更加无措、更加猛烈。
“抽个时间去看看她吧!我感觉你们之间似乎有些误会。”夏雨弦说时提起自己的书包离开了。
天空洒着棉花,绵绵的,找不到一点缝隙。只是似乎还伴随着许多雨滴。飘飘泼洒地把整座城市弄得银装素裹,一片皑皑盐城,一片雪白。呼呼的空气像在咆哮呐喊。
雪花落在蓟刈痕的脸上,随脸上的温热融化成水滴从额头径直滑落而下,像忍不住决堤的眼泪。蓟刈痕的心里似乎有人在哭泣,没有声音。随着所有的生活、谎言和感情一起沉默,质地里悲伤地溅着雪沫。那不是真的他。不是。
浅湾第二人民医院的大门敞开。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像鬼域里传出杂乱的声音,生硬得没有任何感情。排队拥挤在候诊厅里的人群歪倒斜卧,各摆姿态,各漏痛苦神情。
蓟刈痕来到330号病房的时候,房间内很安静。房门虚掩着,留出一道和墙壁混白的模糊视线,只能分明地看到吊瓶和床沿一角。
推开门进去,病房里的设施还是没有发生任何变动。柜台边上挂着的点滴瓶里药水还不停地嘀哒,仿佛安静里透出的声音就唯有那种吵闹声一样。一切显得更死寂,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平底鞋在地板上磨蹭的声音。甚至是隔壁病房里传来的呻吟。
“你怎么来了?”亚芹缓慢地张合着嘴唇说。
一个身穿病号服的女孩,躺在床上像只好奇的病猫,锐利的眼神默默地等待。
蓟刈痕一时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亚芹的话。对他来说更多的话会让他看起来更加脆弱得不堪一击。
一分钟在亚芹的直视里忽悠过去。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告诉我很不值得?”
蓟刈痕眼神里更多的不是责备,而是心疼。尽管话音铿锵锐利。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最近你可能过得很不顺,怕你担心。”
“你居然跟我说对不起?好吧,那我岂不是得回答没关系?”蓟刈痕只能强作微笑说。
谁都没有做错什么,仿佛那只是上帝的问题,那些在迷宫里隔墙的碰撞。
蓟刈痕在亚芹床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亚芹灰白的手伸出并握住了蓟刈痕的手,那种紧张让他无法名状。但那分明还是暖和的感觉,默认是因为冬天的缘故。本来亚芹的手并不暖。
亚芹脸上突然出现诡异的微笑。
“坐得靠近点不行么?我又不会把你吃了。”亚芹笑着说。
蓟刈痕分明听得很清楚,进门时说好了的平静,可内心还是抑制不住地蠢蠢欲动。
病房里只有两个人,那就是蓟刈痕和亚芹。
“刈痕,你上前来。我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亚芹突然笑着说。
蓟刈痕露出尴尬的表情。轻轻地倾头贴近。他们的距离几乎只有几厘米那么近,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其实,我是想问你……可以给我个拥抱么?”
蓟刈痕吓了一跳,眼神直视着亚芹的双眸傻傻地愣着。似乎蓟刈痕的眼神是一把利剑一样刺得亚芹缩了一下头。蓟刈痕可以看得见亚芹脸上的红晕越明显起来。
亚芹放开了一些胆量,狠狠地露出深情的双眸。又重复着说:“不行么?”
“什么?”
“我是说我们能不能拥抱?”
“不要好吧?!让别人看到岂不很……。”
“没事了啦!就一会会儿。”
“这个……。”
能清楚地闻到她身上散发的芬香,能清晰地听到她心脏节奏的不规律,能感受到她需要的温暖。只是蓟刈痕反而变得很无措。
“刈痕,你干嘛那么紧张?我的意思是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不也经常这样么?我突然发现你的眼睛好漂亮!我是说,你看着我的感觉总让我心里很感动。本来我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你的心跳那么快,搞得我一下子都跟着紧张起来了。”事实上亚芹显得更加无措,反而有点讽笑连连地说。
亚芹的那些话再也没有办法勾起蓟刈痕对任何过去的回忆,即使可能也没有关系。蓟刈痕觉得那些不过是回忆中再也泛不起浪尖的挫折。像一生中的每一个脚印对接成的直线点,不过是些不足以牵挂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