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很意外,男孩居然主动问宛城:“你也喜欢弹其吉他吗?”
宛城摇头。男孩合上曲谱,问:“你读过书?”
“不记得。也许有,也许没有。”
“那我想问你个问题,你不介意回答吧?”
“很难得,我想我不会介意。比如你想问关于怎么装得更可怜才能讨到上地铁的那点费用的话。”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Thedreamofliesdream。’你能帮我翻译一下是什么意思吗?”
宛城一脸诧异,自嘲说:“靓仔,我觉得我是有点儿脏,看起来有点下等,我能接受像你这样高贵的人赏脸给个不屑的眼光,可是你这样逗我玩可就有点过分。”
宛城心里酸酸的,因为觉得男孩在耍自己没文化。
“我没那意思。我只是在找一个和这把吉他有缘分的人。有个人总是托梦给我要这么做。他总说会有个人需要我这么做……”。
“呵呵。”
宛城自嘲的笑概括他的态度。宛城接着说:“其实我不是要饭的,我只是在工地上弄了一身沙浆,没来得及换,你也看到了,我这身衣服是有点土有点旧可它毕竟没有多少碍眼的破洞!像我这样的人自打出世就懂得爱国,从不崇洋媚外。忍不得几个字母。”
“我只是想问你关于‘Thedreamofliesdream’是什么意思?你真误会了。我觉得我可以理解你的反应,但我真没什么恶意。”
“也许你问错人了。”
“是吗?你确定?”
“我觉得是的。”
“你肯定?”
“我点头可以吗?”
“你真的肯定?”
“好吧,我觉得它应该跟‘梦’有关,又跟‘谎言’有关,但是我不能翻译。我觉得我给你这样的答案已经是极限。”
男孩笑了。动作不大。
“你跟它很有缘分,我打算把它送给你。我是这样觉得。因为我始终找不到适合它的人。”
“送我?”
宛城笑了,他想说:“别逗了,我压根不认识你。”不过没说。
男孩很肯定很确定地点头,说:“嗯!”
“为什么?”
“因为它属于你!这本曲谱留着,最后一首歌曾流着我的眼泪,唱了一个关于梦的故事,支离破碎的故事。如果有一天你有幸能弹能唱你一定知道为什么我让它选择你。我到站了。有缘再见!”
列车停下片刻继续前行。宛城看着男孩背影和列车相反方向快速远去,男孩有点高兴蹦跳的感觉。放在宛城面前的是一本曲谱,一把被包装袋裹得严实的吉他。宛城的心神和疑惑久久不能拉回来。在想:“他和我的记忆有关吗?”
一声手机短信响铃叫醒宛城的沉迷。
“她经历过很痛很痛的经历。我是这么觉得的。哥,你觉得呢?”
“他为什么送我吉他?”宛城回道。
“啥?她送你吉他?你是说颜叶?这怎么可能?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哦,发错了。我不认识颜叶。”
“哦。我还以为你认识她,她还送你吉他?我就觉得奇怪了!哥,你说有人送你吉他是真的吗?女的吗?”
“哥到站了。有空再说。”
“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每天需要几包泡面维持生命,宛城觉得已经很奢侈。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觉得时常想起某部电影里有段对白很清晰。
魔鬼问:“为什么你会一下子变得那么强大?”
驱魔人回答:“因为我有我要守护的人。”
背着一把吉他,包里藏掖着蚯蚓一般呈现的深奥曲谱。宛城想笑,由心地想自嘲。但也有人给他不一样的目光。特别是经过贫民窟,经过地铁,经过工业区。有人肯定在想,宛城一定是个不被红尘所动的“流浪歌手”。他有梦,期待着某一天也许是他也许是某一首由他原创的歌曲会红得发紫。
“我有个梦,所以每当我被植入的人生弄醒我都自嘲。我怀疑着,但都要被强迫性接受。除非有一天我愿意也意识到死亡能证明这不是真实的我。我有个梦,当我还只是孩子时,那是对未来的生活态度。我醒了。有人说成熟是含着眼泪还能由心地微笑,我把它理解成:长大,就是经过无数失望之后的沉默,所以成熟。”
如果有人愿意听,宛城也愿意这样解释。
当宛城看着傅颖雪和她的同事一起从工厂大门里出入,宛城在想:“昨天,或许更久的过去,期望的无数美好未来都比不上现在能有会心的一笑。”
其实宛城还不知道到底哪个年轻的姑娘才是傅颖雪,他的妹妹。只是觉得出入大门的人一定有一个就是傅颖雪。傅颖雪就是在宛城脑海里这么普通地混迹于人群中。
傅颖雪十九岁,辍学进入社会已经两年有余。这是宛城自己搜罗出来的信息。
宛城看着傅颖雪的样子,笑了。这一生究竟该如何活着。成龙、周华健和张震岳合唱的歌里有句歌词嘲唱:人生啊,本来是一场梦,醒来两手空空。仿佛觉得这就是自己。宛城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他还有多真实。
傅颖雪站着看了好久,这就是她的惊讶。她说:“哥,你怎么来了?”
“刚好路过这边,听说你在这边就顺道过来看看,在这边还好吧?一个人会不会被人欺负?”
“才不会呢!哥,这是颜叶。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跟你提起过她的。”
颜叶轻轻点头,没吭声。
显然颜叶不会是地铁里的那个女孩,也长得稍有出入,宛城敢确认颜叶和吉他没什么关联。
颜叶最大的特点是很普通,不是最漂亮也不是看着令人发呕下泄。颜叶没傅颖雪长得乖。穿着一身工衣着实朴素。一头不算篷乱的黑发扎丢背后,刘海遮住眼睛。宛城分明觉得她年龄比傅颖雪还小,但经历的世故却要比傅颖雪丰富很多。就凭她对人的第一反应。平静,心理起伏表现到脸上的动作不大。
晚上天气大好。妹妹的同事请客在路边摊吃火锅。颜叶和宛城有一个共同点,两人都在圈子里都不喜欢说话。可是宛城立马发现自己错了,原来颜叶是个哑巴。
饭毕,夜深人散街灯角度交错,三人对影成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