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近荥阳城,忽听一阵咚咚的鼓声自城头上响起,城门大开,一支人马自城中涌出,迅速列好了阵势,当先一人,盔甲鲜明,手持长枪,催马越众而出,正是荥阳太守徐荣,仰天大笑道:“逆贼,你既来到此处,还不束手就擒!”
封沙面沉似水,跳下车来,牵过自己的战马跨了上去,大喝道:“让开!”
徐荣冷笑道:“我受太师之命,在此等候已久,你还想逃么?”
在城门前的广阔平地上,一支二千余人的军队手握兵刃,戒备森严地面对着敌人。在他们的对面与他们对峙的,只有一人一骑,却无人敢于轻视他。
封沙高高举起方天画戟,纵声长啸道:“挡我者死!”
这一声长啸远远地传了开去,内中带着无尽的萧杀之气,闻者无不色变。
随着这啸声,远处也传来了阵阵的马蹄声。那蹄声沉重无比,每一声都仿佛踏在人的心口上,让人心旌摇荡,动魄惊魂。
封沙勒住战马,回身向后看去。
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一大片骑兵狂涌而来,仿佛黑色的海洋将大地整个淹没。
那些骑兵都身着重甲,形貌剽悍至极,连马身上也披了铁甲,虽是人数众多,却并不散乱,正是董卓部队中最精锐的西凉铁骑。
骑兵们的手中,都握着长达数米的长枪,在铁盔的遮蔽下,一张张石雕刀刻般的冰冷面庞中,透露出久经战场的冷酷残忍。充满血腥味道的杀气自整支部队中散发出来,天边仿佛也因此而染上了一丝血红之色。
众军之中,有一将驱马奔出,年约三十余岁,在银盔银甲的映衬下精神百倍,举枪大吼道:“杨奉在此,逆贼还不快快下马归降!”
在城前广阔的空地上,两辆马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在它们的后方,西凉铁骑迅速整合,排成了宽大的冲击面,准备向这孤单的敌人发起冲锋。一旦西凉铁骑跃马冲来,那暴烈之势便如怒海惊涛,不将敌人击得粉碎,绝不会停止。
而在前方,两千余人的军队静静地守卫在那里,如同泰山一般不可撼动,任何想要越过荥阳的人,都必须从他们的尸体上跨过去。
在宽广的天地中,那两辆马车便如怒海中的小舟一般孤弱无依,随时都可能被前后两面冲来的巨潮吞没。*
在后面的马车上,那小小男孩以掌击额,长叹道:“前无退路,后有追兵,我们这回可有麻烦了!”
在两辆马车前方,那伟岸男子单人独骑持戟而立,脸上毫无畏惧之色,眼中迸发出藐视一切的兴奋神彩。面前强大的敌人所能做到的只是激发他的斗志,让他以最强的姿态来面对一切挑战!
就在西凉骑兵正在整合成一个冲锋陷阵的整体之时,战场中央的那一匹战马突然动了。它缓缓向前奔跑着,迅速提高着速度,最后便如飞一般向前狂奔,目标直指荥阳城门。
在军队中央的徐荣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举起长弓,对准那飞驰而来的男子,拉了个满弓,“嗖”地射出了自己必杀的一箭!
纵马狂奔中的封沙清楚地看到那一枝凌空飞来的利箭,脸上露出了一丝冷峻的笑容,长戟向空中挑出,轻轻一拨,只听“铮”的一声响,利箭射中了戟尖,随即被击飞到一旁,“噗”地一声,斜斜地插入了马侧的泥土中。
封沙将方天画戟挂在马颈上,抬手摘下铁胎弓,搭上雕翎箭,健壮的双臂微一用力,将这三国第一强弓拉得如同满月一般,箭尖直指前方的敌将。
徐荣惊讶地看到,凝聚着自己毕生技艺的最为华丽的一箭竟被敌人轻易地破掉,紧接着,那人竟擎起长弓,将箭尖对准了自己!
他远远地望着封沙,吃惊地看着他冷峻的面容。一股危险的感觉在心底升起,看着那伟岸男子刀锋般的凌厉眼神,徐荣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性命就捏在他的手中!
就如同被雄狮盯上的绵羊一般,徐荣惊得浑身僵硬,几乎无法活动。
那男子身上迸发出的杀气如此狂野,又仿佛整个融进了天地之中,这样狂暴可怕的气势,他毕生从未见过,或许只有温侯吕布可与之一争雄长。
战马嘶吼咆哮,那男子纵马飞驰,整个人便如一枝利箭直指他的心脏,让他深深地陷入恐惧之中。
天地之间,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那狂奔而来的男子和他手中的利箭,在闪烁着无可抵御的寒光!
一切都是那么迅速,那男子如闪电般地向自己接近。又似是那么缓慢,他清楚地看到,那男子面露傲然冷笑,轻轻松开手指,那利箭缓缓地离开了弓弦,撕裂前方的气流,直向他射来。在他的耳边,清清楚楚地传来了一声弓弦响动。
惊骇至极的徐荣忽然发觉自己又能动了,他不及多想,举起铁胎弓,向身前挡去。
凭借他神箭手的直觉,他能感觉到,敌人的目标就是他的心脏!
应该没有问题吧,他努力地安慰自己。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箭射到这里应该已经无力了,而且自己新近镶上的那一面厚厚的护心镜可不是当摆设的!
一道电光破空而至,徐荣大吼一声,挺起铁胎弓向前一拨,希望能象那男子一样,将箭拨到一旁。这样的事他也没有少做过,当年在战场上,几名异族的神箭手就是这样被他拨开了利箭,随即倒在他的箭下。
这一次,一切都不同了。那利箭速度如此之快,徐荣手还未至,利箭便已闪电般地穿过了铁胎弓即将到来的轨迹,弓梢只轻轻碰到了雕翎箭的尾羽,完全无法改变它的方向和速度。
那一道电光无可阻止地射中了徐荣的护心铜镜,一股巨力自前胸传来,徐荣整个人被向后抛飞出去。
厚厚的铜镜发出一声脆响,裂成了十几个碎块,那枝夺命的利箭深深地射了进去,直没至羽。
在空中,徐荣发出了一声惨叫,失声喝道:“好箭法!”
他的声音如此嘶哑,又是如此有力,仿佛将自己残存的生命力都融进了这一声大吼之中。
在他充满痛苦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奇怪的欣慰表情。
身为一名神箭手,能在战场上死于对手箭下,并在死前看到如此完美的一箭,已经是不枉此生!
随着这最后的一声惨叫,荥阳太守的身体重重地摔落地面,激起大片的尘土,飞扬在战场之上。
在落地之前,他已经死在了这完美的一箭之下。
荥阳城的守军看着太守的尸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恐惧的低语声向四面八方传播开来。
王植脸色惨白,牙齿上下碰撞,咯咯作响。他就在太守的旁边,亲眼看到那人是在多远的距离一箭射穿了太守,而太守的盔甲是他亲自监制的,如此厚重的铠甲,竟被这一箭轻易地洞穿!这难道是人力能够做到的吗?
前面那人已经收起了长弓,擎出方天画戟,纵马狂奔而来。王植毫不怀疑,一旦他冲到近前,那充满血腥杀气的巨大战戟便会将自己挑到半空中!
突然他想到,太守已死,此时他已经是这支部队的最高将领,一念及此,王植立即拨马向城中逃去,口中大声喊道:“快进城,关城门!”
众军如梦初醒,转身便逃,将写有“徐”字的旗帜丢弃了一地,紧接着,无数的大脚便踩了上去,将大旗踩得泥泞一片,再也看不出上面的字迹……
城门狭窄,众军士又都拼命地向城门挤去,立时将城门堵住,痛骂声、惨叫声、惊呼声与盔甲兵器相撞之声响成一团。
封沙勒住马,并没有趁势杀入城内。在他的后面,还有着他必须要守护的人!
如同隆隆的雷声在天边响起,后方的西凉铁骑终于整合成为一个整体,向广阔空地上的两辆马车发起了冲锋。
封沙拨转马头,这一箭已经起到了应有的作用,荥阳城的敌人吓破了胆,一时是不会再出城夹击自己了,趁着这个机会,必须将东方奔来的强大敌军彻底击破!
他胯下的战马一直拴在马车旁,没有参与拉车,也算是休息了好久,此时正是精力旺盛之时。这匹马在西凉军中久经战阵,此时看到无数战马冲锋的局面,更是兴奋起来,在封沙的催促下大步向前飞奔。
在东方,阵阵的战鼓声震天响起,三千匹战马缓缓向前跑着,越跑越快,渐渐形成一股强大无比的洪流,带着摧毁一切的威势,向西方狂奔而去。
骑兵们挺起长枪,以最为暴烈的气势冲向前方。在那强悍的大军之中,上万只马蹄重重地踏在大地上,轰隆隆的蹄声震荡四野,那声音震天动地,整个天地间仿佛都充满了这轰隆隆的蹄声。
在他们的对面,一骑如闪电般地向他们奔去,在气势上竟不输于数千倍于己的敌军。
此时,封沙胯下战马跑得性发了,大步飞奔,刹那间便自那两辆马车旁边驰过,奔向前面滚滚而来的钢铁洪流。
车上的两名美女携手下车,含泪看着她们最心爱的男人为了她们,单人独骑冲向那疯狂扑来的敌军,在她们美丽的脸上,散发着骄傲与兴奋的神彩。
因为,那是她们的男人,世上最勇敢的男子!
骏马如风驰电掣一般在原野上奔驰,直向强大的敌军迎去!
凉州的除夕
新年特别篇
“过年了,过年了!”无良智脑在冰天雪地里奔跑着,欢呼跳跃着,手里拿着一串红红的鞭炮,兴高采烈地大叫道。
头戴铁盔、身披战袍的封沙牵着马站在雪里,看着那个三寸高的小男孩欢呼雀跃,一缕柔和的微笑在他冷傲的脸上缓缓绽开。
他终究还是一个小孩子啊,封沙微笑着想道,他所做的一切,不管是征战天下,还是对别人的恶作剧,对他来说都只是好玩的游戏而已。
那么我做的事情呢?那也只是一场游戏吗?封沙昂首看着天空飘飘落下的雪花,心中微微有些茫然。
一开始是的,战斗对我来说,就象游戏对于无良的意义一样。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自从和她们两个在一起,这个世界对我就有了不同的意义。我一向是独往独来,最多加上无良这个搭档,可是现在我已经有了全身心依靠我的女人,还有许多部属,那些对我忠心耿耿的坚强的战士。
他们都是很勇敢的战士啊,经历的战斗并不比我少多少,他们都尊敬我,佩服我,把我当作了他们的主人,这实在让我感到惭愧。
我已经不再是茫茫宇宙中的一颗独自飘荡的尘沙了,她们两个,还有我的部属,都是全心全意地信赖我,作为回报,我所做的一切,都要考虑到他们,为他们的未来负责。
还有这个世界的那些平民……
封沙的目光向远处看去,越过一片雪地,远远地可以看到几缕炊烟缓缓升起。
那个村落他刚刚去过,村子里只有一些老人和妇孺,见他来了,先是戒备,随即便跪下来,哀求他不要把粮食都抢光。
看到那些瘦骨嶙峋的老人趴在地上拼命地磕头,一向冷面冷心的封沙竟然感觉鼻子发酸,转身夺路而逃。
逃出村子之后,他又转了回去,把身上带的干粮都丢给那些老人和孩子,不顾他们惊愕的目光,骑上马飞奔而去。
无良智脑一直站在封沙的肩上,看着他做的一切。这一次,本来是他央求封沙带他溜出军营出来玩的,却看到这样扫兴的场面,不由情绪有些低落。
今天晚上,他们是在距现在所在位置的数里之外的野地里扎下的营寨,士兵们刚饱餐一顿,还喝了点酒,都高兴地睡了。对于长途跋涉来到西凉的士兵们来说,有酒喝,有肉吃,在这乱世之中已经是很幸福的日子了。
无良智脑天性开朗,很快就恢复过来,拿出一串鞭炮在雪地里快乐地奔跑。不管怎么说,这一天是大年夜,他总得高高兴兴地玩上一场才好,哪怕这是在荒凉的凉州。
封沙默默地看着他玩耍,自己呆呆地出神。
那些可怜的百姓,自己有能力帮助他们吗?如果我能掌握这个国家的政权,我是不是就能想办法让他们过得好一些?
封沙从来都不是悲天悯人的性格,可是现在他已经在怀疑,那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见过真正悲惨的情景。在他来的那个世界,人人都有银河联合政府照顾,饥饿和寒冷已经成了传说中的事。而这个世界截然不同,人命在这里,比草还要轻贱。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那个一直在追捕他的银河联合政府突然间变得可爱起来了。
还有那两个柔情似水的女子,她们是那样美丽,那样柔弱,她们唯一的目标,便是兴复汉室,如果自己帮她们做到了,她们也可以帮自己实现心愿,让天下百姓勉强能吃饱穿暖吧?
一连串的爆竹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起头,看到在那堆刚刚燃起的篝火中,烧着几根凉州少见的竹子,在旁边,一串红红的鞭炮正在炸响,而无良智脑正拍手嘻笑着,在一旁又唱又跳。
封沙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牵马走过去问道:“小智,你那鞭炮是从哪找来的?”
无良智脑的身子僵住了,缓缓转过头,满脸的惊恐,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胳膊,呲牙咧嘴地抱怨道:“老大,拜托你别这么温柔好不好?鸡皮疙瘩都长出来了!天哪,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老大了,小智这么恶心的称呼你也想得出来!唉,我早就说女人是不能随便招惹的,你看你,跟她们泡了没多久,倒惹出一身坏毛病,真正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封沙又好气又好笑,一脚将他连一大片雪一起踢飞到空中,冷冷地道:“少废话!快说,那鞭炮是哪来的?你该不会在宇宙战船的货舱里塞这种危险品吧?”
无良智脑凌空翻了几个跟头,深深地摔到雪堆里,又跳出来,高兴地笑道:“这才是我的老大,刚才那样子活活肉麻死我了!”
他拿起那串未燃尽便已断掉的鞭炮,得意地笑道:“要说这个,这可是我独一无二的大发明,大汉帝国第一串鞭炮,本尚书亲手做的!”
封沙耸然动容,问道:“你什么时候做的?”
无良智脑笑道:“制作火药又不是什么难事,我一路经过集市,搜集了不少原料,夜里你们睡觉的时候,我闲着没事就做出来了!虽然不如TNT那么爆炸力强劲,可是效果也不算太差,如果弄上几吨,足够把一块大石头炸开!”
封沙知道这小子说话爱夸张,也不去纠正他话里的错误,只是淡然道:“这样的话,军事史将因你而变。”
无良智脑摇头笑道:“老大,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把火药应用到军事上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个时代跟我们那个世界完全不同,什么原料都没有,连钢铁的质量都不合乎规格。我的资料库里完全没有与之吻合的数据,得经过多次的实验才能将它应用到军事上去。”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兴奋地道:“可是不管用多久,只要我们有时间去做实验,一定能造出强大的武器。老大你说得对,这个世界的军事史将因我而改变!”
封沙叹了口气,喃喃道:“以暴易暴,以杀止杀,这是消除战乱唯一的方法。若是东汉末年的战乱中汉人只死掉一半,也不会元气大伤,致有五胡乱华之祸!”
无良智脑才不管他的感慨,他笑了一阵,忽然又将那串鞭炮扔进了火堆里,拍手笑道:“可是现在,这种火药还只是我最喜欢的玩具!哈,现在可是过年啊!”
听着鞭炮在火中噼啪炸响,看着欢呼跳跃的小男孩,封沙轻轻吁了一口长气,整个身心放松下来。
过年了,这终归是一件好事。也许,在新的一年里,有了他们两个的努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会变得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