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的盒子简单的包装着亮眼的水晶纸,许墨凯撕开来,暴露出一大片暗沉的棕褐色,那是一个有些老旧的木盒。
许墨凯晃了晃木盒,里面叮当作响听起来空荡的没有几件东西。
好奇的打开盒子,撞进视线里的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的男孩女孩青涩稚嫩的脸庞上带着笑意,背景是一大片通透澄澈的湛蓝。
照片下面压着的是各种杂乱的小物什,带着污渍奶茶杯,褶皱的电影票,断墨的黑色水笔,以及那副游戏牌.
每一样陈旧的物件都像是散落的碎片,拼凑出一大段孤寂冗长的青春时光,盒子里沉甸甸的满是如云般温柔静暖的回忆,在脑海里漫延出沧桑的味道。
手指摩挲在干净冰冷的屏幕上,淡蓝色的光线亮了又暗,停留在那串未命名的号码许久,指尖轻触,按出了一大段空虚难耐的空白。
被拉长的静候音像是一颗颗细碎的钢珠,散落在心底一下一下的敲打着节拍,为急促的呼吸伴奏。
“喂。”
电话里一阵悉悉索索,良久才传来女生黯哑疲倦的声音,好像刚睡醒的样子。
“有时间见个面吗?”
沉默了好一会,那端才传来回复,“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吧。”
“你东西落在我家了,方便的话过来取一下,时间地点传简讯给你。”
许墨凯低声说,没有再给对方拒绝的余地,快速的挂断了电话。
许墨凯提前很久就到了约定好的地方,他选了一个安静偏僻的角落,隔着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傍晚街上行色匆匆人来人往。
这个时间正赶上下班的高峰期,街头人潮暗涌,每一次红路灯的转换都伴着马路两端的人群穿梭交换。
记不清上次这样静静的等一个人是什么时候了,细细回想起来似乎更多的情况自己都是被等的那个。
对于夏安,就是如此。
记忆里每一次约会都是她在等待姗姗迟来的自己。
她从不抱怨。
她似乎很擅长等待。
许墨凯自然没有想过,在那些次数不清的等待中与她依偎着的是怎样的心情。
而不知何时这一切久而久之的竟变成了习惯,他甚至理所当然的抹掉了最后剩余的那点迟到后的愧疚。
他唯一记得的便是那时候每次自己匆匆赶到,迎接的他的总是她弯起来的眼睛,笑得没心没肺。
原来在那些被丢在角落的时光里,自己曾被她这么温柔宽容的对待过,她像伸手拢住寒风中轻细的烛火般小心翼翼的维护过他们的感情,她退让过忍耐过也委曲求全过,只是这些当时的许墨凯并不懂得。
他看到夏安淹没在下班的人群里,微微有些驼背,长发被傍晚的风吹开来,显得凌乱,明明才是初秋她却还带着那条老旧的蓝黄相间的格子围巾。
她朝自己的方向越走越近,脸上疲倦的表情也越来越清晰,许墨凯嗓子忽然变得干涩起来,胸腔里忽然酸胀的难受。
夏安坐在对面粗略的翻看了菜单,只要了杯白开水,然后摘下绕在脖子上的围巾,看着他眼带歉意,“等很久了吧。”
“还好。”许墨凯笑了一下,“你以前等我的时候很着急吗?”
夏安愣了一下,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也还好,时间太久记不太清了。”
她理理耳边的发丝,瞄了眼他的四周寻找着什么,“你要我过来取得东西呢。”
“哦,你把这个落下了。”许墨凯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一支新的黑色签字笔,“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夏安心里一下子五味杂陈,她勉强的笑了一下,接过来道了谢。
气氛忽然冷却下来,两人都沉默了,许墨凯蜷缩起手指,拿定主意正要张嘴,见夏安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一下,“你先说吧。”
夏安点点头,不好意思的拢了下刘海,缓缓开口,“我要回墨尔本了。明天的航班。”
夏安垂着眼,许墨凯窥探不出任何有关她的表情,她的手交叉着握着水杯,透明的玻璃上甚至看得清她手指上的细小纹路。
“杂志社召我回去做一个专栏,最晚这个月末就要开始着手准备实地考察后的资料,所以.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寒寒的婚礼恐怕是赶不上了。”
许墨凯怔了半晌,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的表情,他紧紧的咬着牙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下颚传来阵阵酸疼感无一不刺激着他的神经,他耸了耸肩,故作轻松的问,“还回来吗?”
“你希望我回来吗?”夏安在他话音刚落的几乎是同一时间反问道。
“我——”许墨凯语塞,大脑准确的告诉自己,他希望她回来,他甚至希望她根本就不要离开,而嘴上却慢了几拍。
他向来是脑子比嘴巴快的那种人。
然而在他习惯性的思前想后犹豫的几秒里,夏安轻声笑了一下,先他一步开口,“都不重要了。”
“Killer的意思,是要派我去实地考察收集资料,其实就是公费全球旅行,听起来还不赖,我也没理由拒绝,所以——”
她顿了一下,声音平静,“估计不会再回来了。”
她摩挲着手心里的黑色签字笔,抬眼看着许墨凯,眸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一层薄薄的雾气,“这支笔,我会带着的,谢谢你。”
夏安是微笑着温柔的说着这些的,可是听在许墨凯的耳朵里却感觉心如刀绞一般,心理的疼痛扩散到生理,他感觉呼吸到肺里的空气都割的他疼。
许墨凯轻蹙着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蒙上了细碎的水汽,氤氲出单薄的一层倒影着她的影子。
他张了张嘴,声音游丝般轻飘飘的似有若无。
“对不起。”
他看着夏安,神色很认真,言辞恳切。
仿佛真是在对夏安表达很深的歉意。
周围一切都变得熟悉起来,就像当年毕业的同学聚会上,他也是这般认真的看着她,他说,你要快乐。
而如今,他说的却是,对不起。
夏安的记忆里许墨凯很少跟她说这三个字。
交往的时候,两人闹别扭大多是夏安主动示弱去哄他。
即使偶尔许墨凯也会退让,也只是揉揉她的头发,主动亲近当做示好道歉。
今天终于许墨凯开口说了对不起,她却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他推的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