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让王承先马上做出决定,但王承先已经明白了,这件事情自己根本没有拒绝林遥的理由。即便自己不同意,最后林遥也会去做,因为这姓林的小子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经过这么多事情,他已经有些了解了。
看着林遥离去的背影,他无奈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埋首继续忙碌了。
林遥下了楼,他并没有去看阿耿,在公安局里有李光贵照看着,他不担心。
反而是幼儿园那边,他倒想去看看。毕竟这件事情对幼儿园的影响不小,只怕刘园长要头疼了。
在走出公安局的时候,他在门口看到了刚下车的叶展。
叶展穿着一身黑衣,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悲痛还是平静,从头里钻出来,刚好看到了林遥的脸。
几乎只是瞬间,叶展的眼睛里就冒出了仇恨的光芒,直直的盯着林遥,恨意十足。
自己的弟弟死了,杀人凶手就是阿耿,叶展当时可是见林遥带阿耿去报名的,所以在叶展的心里,林遥就是杀人凶手的亲戚,这份仇,她当然会记得。
如果不是在公安局前的话,只怕她就要扑上去找林遥算账了。
林遥只是看了叶展一眼便淡淡的转身离开了。
这叶家可真奇怪,小少爷死了,来了一车的人,正主却只有大小姐一个,连一个亲戚都没有。而传说中很疼爱儿子的叶天也没来,更别说叶展的母亲了。
这不得不让人乱想……
不过林遥不是那么闲的人,他才没空想人家的家事,所以他转身就走。
叶展恨恨的看着林遥的背影,最后冷哼了一声,走进了公安局。
如今海阔天空被围着,父亲不见了,南天哥和其它人也被困在海阔天空里,根本出不来。她现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也不能拿林遥怎么样,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走掉。
林遥开着车去了幼儿园,可是幼儿园被警戒线围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校门紧闭着。
想了想,林遥想到了刘园长住的旧城区,车头方向盘一转,他又朝旧城区开了过去。
刚开到路口,就看到了那修单车的店,刘园长正和修车老师傅坐在里面喝着酒。
两人一边剥着花生一边聊天,刘园长的表情很痛苦,看得出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遥靠边把车停了下来,走了进去打了个招呼:“刘园长。”
“小林!”刘园长一愣,转头看到是林遥,惊讶的叫了一声。
那修车的师傅本来还和刘园长聊着天,看到林遥进来突然住了嘴,低着头喝酒不说话。
他的身上依然穿着那件破旧的军大衣,手上是黑黑的油渍。
“刘园长,在这喝酒呢?”林遥走过去在两人中间坐了下来,对刘园长说道。
“是啊,幼儿园被人封了,只能在这喝酒了。”刘园长叹了一声,说着在旁边拿了一只空杯过来放在林遥面前,给林遥倒了杯酒。
“唉,这事还怪我管教不严。”林遥十分不好意思,惭愧的道了一声。
“这事不怪你。”刘园长摆了摆手,道:“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事是叶凡惹出来的,在画室里两个小朋友就发生了磨擦,后来才会在厕所里发生那样的事情。说到底还是我们校方的问题,最后居然没发现还有小朋友没走,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唉……”
说到最后他狠狠的叹了口气,仰头灌了一大杯酒。
林遥想不到刘园长这么明事理,竟然一点都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心里倒对他生起了些敬意。
旁边的修车老师傅低头默默的喝酒,一点也没有要插话的意思。
“我刚才去了趟幼儿园。”林遥道:“看到已经被封了。”
“能不封吗?”刘园长叹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哪还有家长敢送小朋友来这个幼儿园?教育局已经下了口令,幼儿园暂时开不了了,等待整修……”
“整修?”林遥一惊:“那要整修到什么时候?”
“谁知道呢?”刘园长喝了口酒道:“我这不正为此事愁吗?局里的事,上面拖着就拖着,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运气好过一两个月就重开了,运气不好……也许以后都开不了了。”
“那这可不行啊。”林遥皱眉道。
“不行又能怎么样?”刘园长睁了睁眼睛,道:“我是园长,我要负责啊。”
要说起来,这幼儿园是他一手一脚弄起来的,也是苏城数一数二的私家幼儿园,其间倾尽了他毕生的心血,现在弄成这样,一时之间他还真的接受不了。
想到伤心处,刘园长的眼眶都红了起来。
“就没有其它的方法了么?”林遥问道。
“其它的办法……呵。”刘园长冷笑一声:“其它还有什么办法?幼儿园出了人命案,还是学生没了命,哪个家长还敢送孩子来?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就算教育局肯让我重新开,也没有小朋友肯来了啊。”
就这么几天,已经有很多家长打电话过来说要退学了,连手续都不办,钱都不用退,直接就不让小朋友来了。就算再开,又哪会有人来?
林遥想了想也是,不由得点了点头。
两人越说越无奈,对碰了一杯,闷闷的喝起了酒来。
旁边的修车老师傅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喝酒。
在他剥花生的大拇指上,林遥看到了一道很深的伤疤,那条疤的切口很奇怪,不像是刀具所伤的,很扭曲,很深,很长,看不出是什么伤的。
“如果……”过了良久,林遥突然想到什么,道:“如果幼儿园换一种形式,先关门一阵子,然后再开,换一个园长,告诉外界幼儿园换了人来办,刘园长,你觉得这样有没有小朋友回来?”
“这……”刘园长倒是没想到他这点,现在听他一提,突然心里动了一动:“这倒是可行,只是……换园长,我也没有合适的人啊。”
说起来他还是有点舍不得,毕竟是他的心血办起来的幼儿园,现在要换给别人,他很难放下。
“刘园长。”林遥突然伸手拍到了刘园长的肩上,眼光真诚的盯着他,道:“你看我来办怎么样?”
“你?”刘园长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林遥。
两人目光相对,林遥并无所惧。
旁边修车老师傅剥花生的手一滞,停了下来。
“我!”林遥坚定的点头:“刘园长你别多想,我并没有要抢你心血的意思,只是我觉得幼儿园这么好不办太可惜了。既然现在造成了这样的后果,干等的话只有死,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换个方法呢?我来办幼儿园,您还当园长,园里的事情还是你管,老师还是你负责,只不过对外用我的名头而已。一切投资由我来,你以前做什么,现在还做什么,我什么都不抢你的,你看怎么样?”
刘园长沉默了下来,仔细的思索着,没有回答。
林遥知道他在犹豫,接着道:“而且,以幼儿园现在的情况,就算重开,以前那些富家子弟也不可能在来这所幼儿园了。我倒是有个新想法,现在我市外来工这么多,他们的小朋友在本地上学十分困难,要么比其它人交多几倍的价钱,要么就是有钱都进不了,所有的各额全部被本市的人占据了,根本没有一所专门为外来工提供的幼儿园。我想我们幼儿园重开之后,就办成专门针对外来工的幼儿园,只要是外来工的子女来幼儿园,费用一切按普通幼儿园收费,要是家庭实在困难的,我们还可以减免,直接搞希望工程,一分钱都不收他们的,让他们安安心心的来就读。你觉得怎么样?”
说到最后,他的眼睛里已经放了异彩,看向刘园长,眼神中充满了希望。
刘园长本来沉默不作声,听到他这么说之后,反而心里动了动,思索得更仔细了。
“小林,你的思想境界比我高。”过了良久,刘园长才抬头看向林遥,道:“当初我开幼儿园,虽然是为教育事业做一份贡献,但却从来没想过要给人方便,也从来没想过要搞希望工程,你年纪这么轻就把这些看得这么清,我不如你……”
说到最后他仿佛十分感叹,低头吐了口气道:“这几年来,我是白干了,不如你啊!”
“刘园长不要这么说。”林遥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的想法很不错,我很欣赏你。”刘园长道:“可是,这转幼儿园的事……”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目光投向了在旁边一直未说话的修车师傅。
修车老师傅看了他一眼,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力的点了点头:“他可以!”
口中的‘他’,自然是林遥了。
看到他点头,刘园长的心里似乎也放下了什么,猛吸了口气,舒心道:“好吧,既然老张你都这么说,那小林,幼儿园的事就拜拖你了。”
仿佛把自己最珍惜的东西交给林遥,刘园长说话的口气很慎重。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林遥点头,神情也十分严肃。
修车老师傅发了一句言之后又沉默了下来,继续剥着花生吃着。
“你要搞希望工程,那幼儿园应该很快就能重开了,毕竟在苏城还没有这样的先例,教育局也想有个标杆,肯定会马上同意我们重开的。”谈开了之后刘园长似乎很高兴,一想到自己的事业可以起死回生,那感觉真是有种事似人非的感觉。
“来,小林,干一杯!”想到激动处,他把杯子举了起来。
林遥把杯子举了起来。
旁边的修车老师傅也把杯子举了起来。
三人的杯子碰在了一起,酒水在杯子里荡了一荡,然后被人仰头灌了下去。
修车棚里传来了如释重负的笑声。
华海省城。
叶天终于在省委办公室找到了自己的那个老朋友。
一见面,便递了一条黄鹤楼上去,跟对方先套了会儿近乎,哥哥长,哥哥短的叫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的事情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