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尼亚］凡·加朗
凡·加朗（V 。Galam）是罗马尼亚现代年轻的作家。他最有名的著作是以描写１９０７年罗马尼亚农民起义为题材的历史小说《奴隶的黎明》。这篇《福地》叙述泰尔西（Tǎrjü）村解放后农民的生活；本文译自莫斯科出版的１９５１年第２３三期法文本《新时代》。
——译 者
那位古铜面色年轻而活泼的姑娘，穿上蓝工作服，更加显出她年方十八美妙的姿态。从拖拉机手学校出来，今年春天，她是第一次在她故乡泰尔西村的田野里驾驶拖拉机。
“瞧咱们的阿根廷·拿达尼，她工作得多么热情呵！”那些老年的人说：“真是个好女孩子！”
阿根廷？ ？独特而异常的名字。这个神秘而遥远的国家从前用工作和面包的诱饵来引诱过饥饿的农奴。无数的人横渡过大西洋去追求幸福；罗马尼亚土地养不活罗马尼亚农民的。而就在这时期，１８年前，华西莱·拿达尼，泰尔西村的贫农，给他女儿取了这个表示可以去过人间生活的梦想名字。
可是华西莱并没去那片福地，他缺少钱。只有在他女儿的外国名字阿根廷中保留着这个记忆。
好多水从桥底下滚滚地流过。阿根廷·拿达尼在田野里驾驶拖拉机，而她的父亲，“赤火社”（Flamura Rosie）（农村经济合作社）社长，把手搭在帽边上，用眼睛注视着她。
华西莱·拿达尼是个棕色皮肤、短胡子、上了５０年纪的人。他圆溜溜情脉脉的眼睛看来比他的猫背脊和白头发要年轻得多哩。
他头发之所以早白，原是因为生活艰辛的缘故。八岁时，华西莱就像农奴似的去做工了。父亲只占得一公顷半瘠土，家里却有着１２口人？ ？既没有家畜，又没有农具，他们经常挨饿。八个孩子夭折了，只有华西莱同他姐姐还活着。
童年时代唯一光辉的记忆：有位严厉的小学教师，样子虽然粗暴，却具有一颗黄金的心；是他把孩子教会识字读书的。
然而，１９２６年拿达尼编入兵藉的时候，副官把他登记在文盲的表册上。这意思就是说华西莱应该到这副官的父亲富农家里去做工，来代替服兵役。
拿达尼提出抗议，把小学毕业证书呈了上去。团管区的长官不得不重新编他入队。可是这就成为真正的受苦者了。副官采取残酷的报复手段：在行军中间，他命令拿达尼下马来，牵他自己的马，而后面有着骑兵部队奔驰上来？ ？
？ ？请设身处地想一想：一个人吊在一匹跑得极快的马的缰绳上，前后左右，都是些拼命奔驰的骑兵。这个人跑得气尽力竭了，要是他放掉缰绳，就会被踹死的。华西莱不得不飞快地跑？ ？有时，转过头去，他充血的眼睛会瞟见骑队前面副官的那副笑嘻嘻的脸相？ ？
生活就是这样熬过来的。在一匹累得出汗的白马的头铠下面狂乱地赛跑和在大地主或富农家里做奴隶的工作，照拿达尼看来是没有什么两样的。所有这些岁月，他都挣扎在奴役的天罗地网之中而不能自拔。这农奴唯一的安慰，就只有莫名其妙的梦想着那个隔离得很远很远的国家，他以为在那儿可以找到很多的麦子和苞谷。华西莱所梦想的福地便叫做阿根廷？ ？
多么空洞的希望啊！拿达尼即使能够去阿根廷，他在那边重新会遭到雇农们时常挨饿的那种悲惨的命运。福地就在他旁边，在他故乡是可以找得到。不过，要拿达尼去找到它，就必须靠苏联的军队打退法西斯匪帮。乡下的土豪劣绅逃走了，然后，像华西莱这种人才能够获得自由，破天荒地由自己的意志来安排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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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尔西村的农村生产合作社创办于１９５０年春天。８７户人家入了社，一共有２０７公顷土地、４把犁、１１柄锄头、２０辆搬运车、２３条公牛、一头母牛、一匹马和一辆套这唯一驽马的二轮运输货车。多么惊人的数字啊！这可以看出泰尔西的穷困。
政府在合作经济上给予帮助，允许合作社借款，增加它１００公顷的土地。银行的信用借款是用得很及时的；社员们购置了一些需要的东西，装备了工作场，买了优良品种的家畜。
社员们用合作的精神干得非常出色。第一年，合作社分配给每个劳动日２公斤小麦、２畅９公斤苞谷、大麦、豌豆、荞麦、扁豆，其他的蔬菜和草料也都超过了两公斤，还有一部分支付现金。
例如，一家人做了２３０天的工，到了秋天，就可以得到两吨多谷物和其他食物，还有３吨左右的麦藳和草料。这是一笔财产哪！贫农往日所不能实现的一种梦想，而且，这些收入不用征税，来年所要播种的谷物合作社已经把它除开了。社员们就是这样的走上了富裕生活的道路。
可是，这些丰盛美满的物质也许并不是最主要的。从前，农民的工作是劳苦而愁闷不堪的。现在，他们生活和工作是另一种状态：兴高采烈的、勇气百倍的、快快活活的。
这种新的精神状态在合作社的事业中是能够感觉得到。泰尔西村共有３５０户人家，合作经济只包括１／４的农民。可是，他们的影响却在各个方面都显露出来了。村里建筑一座宽大的文化馆和一座崭新的桥梁，道路都铺上了石子，购置了一架电影放映机，并且组织了农学研究会，所有这些都是合作社社员们自发搞起来的，他们提出意见来，以实际行动做出榜样来，带动了全村的人。最近又决定筑一条沟渠，建一个浴室，把季节性的托儿所改变为长年的保育院？ ？这些也都是社员所提议的。
社员们有成效的忘我工作和他们以身作则的责任感是推广合作经济事业最好的宣传。在“赤火社”第一次分红的第二天早上，就又有四户来入了社，这难道可奇怪吗？第五户也准备来参加，不过，临入之前，那家的女人主张等待一下子：“须要看看以后搞得怎么样啦？ ？”他和从前的市长及市长太太谈过一次话，所以生疑起来了。
“是呵，总是这样的，”那家的主人伊洪·恩苟洛纽抹着额角上珍珠似的汗水向他邻居们露出不好意思的样子说：“凡是派尔番尼一参与到别人的事件往往会弄成这种样子的？ ？现在，真不知道要等待多少时间我的老婆才省悟得过来？ ？这需要很长的时间吧。不过，无论如何，我们终究会加入合作社的！”
社员们都哈哈大笑了。让恩苟洛纽一家人去仔细考虑，衡量得失，没有人加以强迫的。的确，多少年来梦想着耕种者有其田的那些乡下人，一旦从人民政府分到了土地，在短时期内，是很难摆脱私人开垦的小业主那种意识，很难一下子就懂得只有合作社才能引导他们走真正富裕生活的道路。可是，时间、生活本身，在身旁成立着的合作社活榜样，以及分配给社员们的每个劳动日这么丰富的食物等等，这些事实定会战胜敌人散布的阴险的谎言，而最后的迟疑也就会烟消云散了。
社员们懂得这个道理，他们对于像恩苟洛纽那些人会含笑地说：“好嘛，是呵？ ？等待着？ ？”他们确信新生活一定能够取得胜利，未来是属于合作社的。
富农们也明白这些道理，他们剥削贫农的可能性一天一天地在减少了。人民共和国的法令强迫他们实行对国家有利益的耕作事业，并且限制放高利贷者的贪婪之心。自然这些富农不会心甘情愿地让步的。在每个富农家里差不多都有着一些很重视家庭感情的过房儿子、表兄弟、侄儿女。富农们又熟悉乡下人迷信的心理，他们为了抑制不住贪图剥削的习惯，便利用这些来作为斗争的工具。他们散播各种谣言：说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要爆发啦，或者预言“末日审判”就要到来啦，或者引证圣经上的话啦？ ？
有时候，他们的活动也会有效果的。像恩苟洛纽那样的家庭在泰尔西村中不止一个。其他农民也有受到富农们的影响的。对于敌人这种宣传最好不过的回答便是用行动来回答：巩固和发展那些年轻的合作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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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们的精神状态起了极大的转变。一种高贵的爱国主义思想成长了，这些人在年轻的时候都是被压倒在大地主广阔的领土之下的。从前，这些人要到大洋彼岸，敌对的世界中去寻求“祖国”，只有现在他们才找到了保证他们孩子们有美好未来的真正祖国。
这祖国，新的工作把所有的人都革新了。请看哪，例如华西莱·利雪乌，他有６４岁了，不能阻止他成为一个优秀的合作社社员。这老头儿成天吤在牛棚里称量牛每吨所吃的草料，洗刷母牛，给它们喂饮料？ ？他工作得极其细心，以致那位刚学完家畜饲养技术和农业耕作技术的组长潘特洛·斯考蒲纽也找不出他任何的缺点，这对于利雪乌是莫大的光荣！
热爱祖国，同样表现在一位拖拉机手身上，已有两夜不睡觉，忘我地工作了之后，从田野里凯旋归来，那脸上所表露出来的明显疲倦中，却又被愉快的微笑所掩盖了；也同样表现在各报纸第一版上所登载的那些报导新闻上面：斯大林城的工厂出产了第六千辆拖拉机，华西莱露埃太工厂第十辆联合收割机？ ？
从国家每个偏僻的地方都有信件寄到泰尔西村来。工人们、军人们、学生们大家都向合作社社员们表示祝贺，他们知道合作事业所取得的成就，并且贡献了各自的意见，这种集体生活改变和进步，原本就是属于大家的，人人都关心着，为整个祖国所密切地注视着。
祖国的儿女们一分钟也离不开自己的祖国。祖国领导他们，指引他们向前进；使原先在克拉诺火车站上当扳道手的尼狄·拉弗旦尔成为欧西拖拉机和机器站的指挥者，使从前的一个贫农伊洪·斯巴达鲁当上了国家农场的领导？ ？
祖国对于每个人都展示了宽大而光明的道路。泰尔西村有八位青年不久就要进拖拉机手学校学习；另外有四位进巴尔拉特冶金学校，还有两位进加拉兹机织工业学校，这还仅仅是个开头呢！祖国关心着每一个人，按照工作、技能和功绩评定奖赏。这样的福地，就是阿根廷的父亲往日所梦想的福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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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尔西村位置在山腰中，这些山的山脉从喀尔巴阡山到普鲁特河横穿过整个摩尔达维亚。罗马尼亚人民共和国有几千个像这样的村庄。“赤火社”也仿佛其他的农村生产合作社，还正处在年轻的发展时期，眼下像它那种合作经济在人民共和国有一千多个了。
脱稿于布加勒斯特
１９５１年译于重庆磁器口
原刊于２０世纪５０年代初报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