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尤腾，马难生亲热地同他握手。见他身后跟着一位女孩，不用介绍马难生便知道是他的女朋友。廖克明说明来意，马难生握着吴暇的手说：“没想到你还是大艺术家，好，好！”吴暇窘得脸通红，还没有人称她为大艺术家。马难生问尤腾，你最近去晨屋山金矿吗？尤腾知道他在关心命案的进展情况，便告诉他主犯已经抓住。这个主犯根本就没走远，满以为后台老板腰硬，有人撑腰，谁都拿他没办法。马难生满意地点了头。他接着问尤腾晨屋山金矿是否还在营业。南河县委书记余再生已打电话告诉他，县委、县政府已把晨屋山金矿炸封。还告诉他，县委已撤销杨并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职务，提请地委撤销其县委常委职务。
尤腾的传呼机又响了，这一次他必须要走。东城区江滩发生凶杀案。
案情就是命令，他必须马上赶到现场。
吴暇一个人回幼儿园。刚到校门，正遇上周通海驾车赶到。他是来约吴暇吃饭的。吴暇哪有时间吃饭。周通海只得陪她到排练大厅。
主角来了，排练继续进行。
看这个阵势，肯定要加班，周通海掏出手机，点了二十份盒饭。
他还是第一次看吴暇表演。
吴暇用心在表演。她是个单纯的女孩，不对任何人设防。同时她又是个重感情的女孩，与尤腾确立恋爱关系后，仍然保持着过去的那份感情跟周通海、张昌往来。
吃饭时周通海才知道吴暇要搞个人专场晚会。这么大的事没有提前告诉他，显然他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不重要。吴暇不愿告诉他，怕他帮忙会越帮越忙。她知道他帮不上忙，他不是搞艺术的材料，让他出几个钱还差不多。她不愿花他的钱，觉得花得太多了。欠债太多不是好事，心里有负重感，总想偿还而又还不清。
债，很折磨人。
周通海说要请王清江捧场。
说到做到，他立即驾车到王清江家。现在他出入王清江家是家常便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像自己家一样，来去自由。他不仅跟老头儿熟，而且跟王清江的儿子王锋是哥们儿。他聘请王锋为公司顾问，每月支付3000元工资并报销其手机费、招待费。王锋不用坐班，但关键时刻必须到场。何谓关键时刻？说起来就多了，比如说，哪儿要做房子，哪儿就能见到王锋的身影。
周通海把车开到王锋家门口，按了三声喇叭，保姆把门打开。王清江正好在家。见到他，王清江问他是不是又有什么新公司开业需要剪彩。这次不是剪彩，是请看戏。什么戏？本地的一名幼师专场演出，没有出场费，王清江兴趣索然。聪江还有什么人才？他不肯赏光。周通海亮明了关系，既然有这层关系就去。任何事都是因人而异，从来就没有千篇一律的事情。正说着，王锋回家。“哥们儿，又换了一部新车？”王锋进门就问，脸上露出羡慕的样子。“既然喜欢就送给你。”他俩出去看车。进了车内，周通海说：“这部车的档次还低点，送一部排气量三点的给你，明天把牌照办好后送给你。”
说话算数。第二天王锋就收到周通海的电话，要他到工商局来提车。办牌照应到交警，怎么到工商局？到了工商局才知，要先罚款。不是请他来说情少罚或不罚，而是认罚。认罚还要说情，少见。原来是走私车。走私车只有通过罚款才能上户口办牌照，否则是黑车，一钱不值。王锋终于明白了。工商局长见是聪江的太子驾到，不敢马虎，亲自接见。周通海也成了局长的座上宾。
一共办了五台车的罚款。光罚款的金额就是16万。不要为他担心，办好了所有手续，一台车就要赚十几万，仅一台三菱吉普车就要赚将近38万。
有王锋陪同，所有手续办好只用了一上午时间。中午，交警支队队长请客。王锋是大人物，是请都请不到的人物。喝完酒上歌厅。王锋这一次不恋美色恋香车，没有在歌厅久留，而是开着周通海送的大皇冠在大街上兜风。
4
吴暇个人专场歌舞晚会在聪江大礼堂如期隆重举行。
可容纳1500名观众的聪江大礼堂座无虚席。聪江地区党政军领导均出席晚会。这个阵容只有召开重要会议时才出现。什么原因引起重视？一是王清江、马难生这两位主要领导来了，其他领导跟风；二是聪江建国以来还没有一名本土演员开过专场演唱会；三是不用掏钱，门票是文化局派送到各个单位。这与看歌星演唱会花一二百元形成鲜明的对比。
吴暇心里没底。不要为她担心，只要走上舞台，所有顾虑便烟消云散。这是吴暇读幼师时练就的基本功。
台下有一个人比她还忙碌，这人就是周通海。他组织20名小姐，买了999朵玫瑰，只要是唱歌的节目就有人上台献花。
这是个高兴的日子，也有美中不足，那就是最心爱的人不能来捧场。尤腾三天前出差到外省，只有周通海一个人来捧场。
这是一台高雅的艺术。不要以为高雅艺术就不卖座。如果这台晚会走向市场，票房收入肯定不错。观众阵阵的掌声就是最好的证明。吴暇没想到有这样的效果。
台下不断出现啧啧叫好声，真是不错，真是不容易。王清江喜欢革命歌曲和样板戏，对流行歌曲不感冒，正在他百无聊赖的时候，吴暇高歌一曲《南泥湾》，犹如一针兴奋剂，他的精神为之一振。歌声勾起了美好的回忆，但好景不长，被掌声打断。接下来是一段京剧，虽然不是样板戏，但也觉得亲切。只有听这一类的歌，他才能识别歌唱家的水平。
“这个女孩唱得不错。”王清江情不自禁地说。
王锋早就发现吴暇不错。他坐在周通海身边，不停地问吴暇一些情况。坏了！这小子一定在打吴暇的主意。周通海暗自揣测。他不能让他得逞，得退他的后路。周通海告诉他，吴暇名花有主。“谁？”王锋问。他要看对方是什么人。周通海糊弄他说是马专员的亲戚。在聪江只有马难生才能与他父亲抗衡。没想到他小子不把马专员放在眼里。周通海后悔没有说是省委哪个书记的儿子。不过，周通海得不到的东西，其他任何人也不要奢望得到。
王清江站了起来。其他的人站了起来。全场的观众全部站了起来。雷鸣般的掌声向吴暇这位才艺出众的女孩送去。
王清江率领党政军领导上台同吴暇握手，祝贺演出成功，并合影留念。
王锋缠着周通海要认识吴暇。没办法，周通海带他去后台见她。
吴暇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感到四肢无力，头上大滴的汗珠直往下淌。周通海介绍王锋，吴暇只是礼貌地点点头。周通海发现不对劲，问她是不是病了。她没有回答，一头栽在周通海的怀里。
醒来时已是深夜两点。她睁开眼睛，第一眼见到的是吊针瓶，接着看见周通海坐在凳子上打盹。她翻动了一下身子，周通海醒了。“太好了，吴暇你终于醒了。”周通海高兴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说：“我真怕失去你，吴暇。”
周通海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滴在吴暇的脸上。
吴暇的眼泪也出来了。
周通海立即把这个喜讯告诉了医生。
人虽然清醒，但四肢仍然无力。吴暇想站起来，失败了。医生命令她静心养病。
喜欢她的观众自发来看她，鲜花摆满了病房。
她希望见到一个人，可这个人就是不出现。周通海知道她想尤腾，把电话接通后交给吴暇。电话里传来了尤腾的抱歉声，他说他在上海办案，马上赶回家。吴暇高兴地叮嘱他注意安全。
三天后，仍然不见尤腾的踪影。出事了？吴暇有不祥之感，让周通海再打电话，一连试了几次，总不在服务区，或者是关机。也许尤妈妈知道？周通海把电话打到尤妈妈家，尤荣英接到电话就诉苦，说她输了三万多块钱，要周通海借钱她再赌，一定把本赢回来。吴暇无奈地放下电话。
没盼来尤腾，却盼来了张昌。
吴暇问他接到尤腾的电话没有，张昌说没有。张昌打电话给贾莉，要她来招呼吴暇。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求她。贾莉买了礼物到医院。女人照顾女人还是方便些。贾莉第一次以张昌女朋友的身份出现，面貌焕然一新。
周通海不给她面子，把她赶走，理由是脏。吴暇还以为是贾莉不愿来。
马难生带着夫人吴珍来看她。吴珍那天也看了她的演出，不过她不是在马难生的旁边，而是在第六排。夫妇两人约定，在公众面前不以夫妻身份出现，这样有利于各人干各人的事业，互相不受干扰。她到聪江学院赴任，留下一老一小在省城。好在婆婆身体健康，人也灵光。未来聪江之前也是婆婆管家，她和马难生基本是撒手不管。吴珍拉着吴暇的手，欢喜之情溢于言表。既漂亮又才华出众的女孩人见人爱。吴珍发现她手指比一般人要尖。怪不得跳舞好看。她告诉吴暇，聪江学院的大学生是这样评价她的：跳舞像杨丽萍，唱歌像宋祖英，相貌像章子怡，谈吐像杨澜。一句好话三分暖，吴暇听了心里舒服，病也好了几分。大学生是最挑剔的群体，一般人不在眼下。
马难生发现尤腾不在，问尤腾干什么去了。提起尤腾，吴暇的脸就沉了下来。
尤腾人在聪江，但不能出门，也不能与外界联系，当然包括吴暇。手机和传呼机全部由公安处指定专人管理。如此神秘一定是大案。是一起部督大案，不破案不得与外界联系。
吴暇在期盼中熬到出院，还是不见尤腾的影子。周通海收拾好全部日用品，只等吴紫子、张昌、尤妈妈来接她出院。
一切办妥，可以走了。就这样走了？吴暇有些不愿走，借理由拖延时间。周通海知道，她在盼奇迹出现，盼尤腾能在她离开医院前出现。
奇迹始终没有出现。
吴暇绝望了。
吴暇命令周通海把车开到街道办事处。干什么？她对在场的亲人说，她想结婚，她要跟周通海结婚。
所有的亲人都震惊了，谁都知道这是个糊涂的决定。连周通海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是求之不得。为了体现大度，他假惺惺地劝她。
吴暇质问他道：“你不爱我吗？你不是发誓要娶我吗？”
周通海喜极而泣。
这一次大家听得真真切切，不像是在开玩笑。
拿到结婚证的那一刻，吴暇大哭一场。周通海知道，那是伤心的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