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说中了，她确实有事相求。自从认了这个大哥，好日子就接踵而至。妹随哥贵，周围的人对她刮目相看，讨好她求她办事的人络绎不断。她也是来者不拒。赌码输惨了，手头正缺钱花，送上门的钱财不要白不要。她是黑人胆大，什么事都敢打包票，似乎她就是专员。接了人家的钱就要为人家消灾，于是三天两头找大哥。马难生念其离散多年吃了不少苦的分上，给她解决了一些小问题。哪知道妹妹要办的事多如牛毛，永远满足不了。他开始批评妹妹。尤荣英当然不服，找来母亲评理。手背手心都是肉，马春保和了稀泥。老人心里明白，是女儿不对，但又不忍心说出来，总觉得欠女儿的太多。尤荣英以为母亲支持她，没有一点收敛，仍然我行我素。马难生毫不留情地训斥她一顿。尤荣英哭得好伤心，跑到省城找母亲告状。这一次，母亲没有纵容她，而是跟她讲道理，让她知道大哥走到今天这一步很不容易，都要懂得珍惜。她原谅了哥哥，开始在心里敬畏哥哥。但性格没有变，仍然人前人后把大哥当歌唱，全聪江市的人都知道她有个当专员的大哥。求她的人越来越多，仍然是来者不拒。现在她不找大哥，也怕见大哥，只是打着大哥的牌子招摇撞骗。这一招还真灵，居然办成了好多事。
今天找大哥是要办大事。知道难办才羞于开口。没话找话说是为了找准机会。
她有这个耐性，马难生却没有这个时间。
“哥，腾腾这孩子是不是很有出息？”尤荣英随意地问。
“不错。”马难生回答很简单。不是敷衍她，是真的不错。由于在打拳，不便多说话。
“妈妈说了，让腾腾给你当秘书，互相之间有个照应。”尤荣英又打母亲的牌子。
“不行！”马难生的回答仍然很简单。
母亲的话都不听。他跟母亲解释清楚了，第一，他这个级别不能配秘书。人家配是人家的事，他是绝对不能配。第二，即使有资格配秘书也不能让自己的外甥当秘书。还得避嫌。
跟母亲讲这话时，她也在场。看来也不是为这个事而来。
她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说：“哥，我找你是想让你出面打招呼，我想把地区电业局办公楼工程接过来。”这才是登门的本意。
有人跟她出主意，要发财，就建房，事成后给她30万。
这是很诱人的数字。可惜打错了算盘。马难生上任第三天，就向全区人民写了一封公开信，许诺决不插手建筑工程的招投标，也不允许他的任何亲戚、朋友、同学、老乡打他的牌子进行招投标活动。
尤荣英不知道有这封信，不然，打死她也不会自讨没趣。哥哥的脾气她算领教了。
马难生没有正面回答她。
“吴珍！你把那封公开信拿来给妹妹看看。”马难生喊道。
吴珍从屋子出来。
“妹妹来了。怎么不叫妹妹进屋里坐？”吴珍责问丈夫，“要信干什么？”
“给荣英看看。”马难生说。
尤荣英识字不多，但还能看懂信的内容。
看完后心里不是滋味。
尤荣英看了大哥又看了大嫂，说：“我是不愿来的，他们硬要我来，让我……”
不说了。难堪。
吴珍请她进了屋。
马难生不能参加8点58分58秒的迁都庆典活动。电话告诉王清江。王清江虽然有些不乐意，但又没有别的办法，就像水瓮里摁葫芦，必须两头有人摁，不然葫芦摁不进水里。他实在是怕基金会的储户冲击庆典活动。
马难生在8点准时出现在聪江市大会堂。
马难生落座后就开始开会。雷悠帘主持大会并讲话。他首先宣布市委市政府昨晚开会的方案。应该说，聪江市的态度很诚恳，书记和市长承担了清资兑现不力的责任，并自罚一个月工资，副书记和副市长罚半个月工资，同时向全市副局级以上干部借一个月的工资。对下阶段的工作也提出了八条硬性规定。雷悠帘在掌声中结束讲话。
办法是逼出来。昨天还没有办法，今天的办法就出来了。有压力才有动力。
“二百万的缺口怎么办？”问得雷悠帘无言以对。基金会的问题不斩草除根，聪江永无宁日。必须快刀斩乱麻处理完毕，不然，聪江市所有的工作都要陷进去，都将被动。想方设法一次兑清。
雷悠帘叫苦道：“财政拿不出一分钱，银行贷不出一分钱，向上借不到一分钱。没有钱……”
马难生打断他的话，说：“走，随我来！”
雷悠帘服服帖帖地跟着他走。
他们走出大门。大会堂外是密密麻麻的基金会储户。马难生的出现引来了一阵掌声。
马难生指着院内停泊的二百多台小车对储户们说：“聪江市不像是没有钱的县级市，这么多坐骑与这么多要钱的人有些不大协调，口口声声叫穷，谁信？有些小车还是高档车，大多数还是新车。不知坐在车里的感觉如何？有没有安全感？坐得安稳吗？”
“这……这……”雷悠帘说不出话来。他还没有这个胆量和魄力把这些小车拿去拍卖。
“首先拍卖你的小车。”马难生不容置疑地说，“你坐吉普车其他人不敢坐小轿车。等有钱了再坐好车不迟。”
也不失为好办法。与其长痛倒不如短痛。基金会不解决，他这个市委书记永远抬不起头来。“好！我坚决照办。”雷悠帘表态。他想通了，马难生是真心实意地帮他。
马难生走下台阶。大家争着跟他握手，一直护送他上车。
在车上，马难生看了手表。还早，庆典活动一定还没有结束。庆典是大事，他也算是主角，主角不出席大型活动容易引起人们胡乱猜测。
到了新办公楼才知道庆典活动早已结束了。
马难生看过庆典的议程安排，知道有不少的活动内容。他以为王清江删繁就简。
刚进办公室。廖克明就神秘兮兮地跟着进来。进门后，他把门关上，更显得神秘兮兮。
“什么阴谋诡计不敢见人？”马难生问。
“你不知道，宋尺杰今天当众宣布要王清江下台。”廖克明有声有色地讲着。
确切说是讲错了话。其实也没有讲错，是歪嘴和尚念歪了经，被理解错了。如果王清江不生气，万事大吉。偏偏王清江看重这次迁都庆典，立即拉下脸。众人一回味，问题就出来了。原来宋尺杰是今天庆典的主持人，他想讨好王清江，突出王清江的地位。请王清江剪彩时他偏要拖长调子，对着麦克风喊：“请——王清江书记——下台——剪彩。”王清江认为错就错在“下台”两个字。“请王清江书记下台……”多不吉利。这种重要的场合，不能有半句不吉利的话，谐音也不行。王清江越想越扫兴，就提前结束了庆典活动。
宋尺杰无意犯了官场大忌，好心办了坏事。
4
八运会开幕式在新落成的万人体育馆举行。
由省体委主任王玲珑主持开幕式，王清江致欢迎词，省长付林宣布开幕。省委书记孟达山在北京开会，不能莅临会场。省五大家均有领导人出席开幕式。
十七个地市州运动员陆续入场。
东道主队压轴，这是规矩。当聪江代表团入场时，全场响起热烈掌声。用经久不息来形容不为之过分。
聪江的观众当然要为聪江鼓掌。自己不为自己鼓劲那还配做聪江公民。“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自古就行不通，是没有骨气的表现。古人如此，何况今人？在战术上要藐视“敌”人，在气势上要压倒对方，这是走向胜利的第一步。
但说出来惭愧，如果不是引导小姐手里高高举起的牌子，谁也不知道哪支运动队是聪江队。这是聪江体育工作者的悲哀。张昌的中长跑队是聪江唯一有希望能获金牌的运动队。可惜不被观众熟悉，没有人为之激动起来。
不能怪聪江的观众有眼无珠，只能怪鱼目混珠。
聪江能拿几块金牌？王清江胸有成足。他的要求是中等偏上水平，也就是八块金牌左右。打死体委主任也拿不到这个数。马难生只知道张昌的中长跑运动队能获金牌，于是也就只对他们寄予厚望。当聪江代表团通过主席台前时，马难生在人群中搜寻张昌和中长跑队运动员的身影。队伍里突然有人喊马专员。马难生循着喊声望去，中长跑运动队的七位小姑娘调皮地向他飞吻。马难生起身站起来，向她们挥手致意。小姑娘个个精神不错，脸上写满了自信。
拜托了，小妹妹，一定要为聪江拿金牌！马难生在心里对她们说。
代表团过去后，马难生兴致勃勃地向身旁的省政协副主席龙蚕员介绍情况。文化局白局长走过来，他告诉马难生一个不幸的消息，著名女歌星庸之撕毁合同，不来聪江演出。
八运会的主题歌是由她演唱的。因为嫌出场费少。一首歌七万元还嫌少？这些人真是宠坏了。情况紧急，必须想办法。入场式马上结束，离大型文艺演出最多还有45分钟，而且第一个节目就是八运会主题歌。怎么办？谁能代替？没有时间犹豫。吴暇，对！就是吴暇。她一定能够胜任。
“立即把吴暇找到，让她唱主题歌。”马难生不容商量地命令道。
吴暇就在体育馆。
“什么？让我唱主题歌。”吴暇感觉莫名其妙。
“是的，是的。”白局长没有时间解释。他急忙地把歌谱和歌词递给吴暇，说：“是马专员点名让你唱。”
随着歌词和歌谱的交接，白局长感到一身轻松。终于有人接手，终于完成了任务。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好似大功告成。
救场如救火。没有价钱讲。这是艺德。作为艺人，作为聪江的一位公民，关键时刻应该挺身而出，不能讨价还价，既要为聪江争面子，又要为八运会尽职责。
话虽然这样讲，做起来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吴暇没有想到，要演唱的是一首新歌。内行人都知道，要唱好一首新歌，至少也得练习几个小时。
现在只剩下十五分钟。
马难生来了。他不愿占用她的时间，只说了一句话：“聪江相信你。”
信任就是力量。聪江主办一次全省大型活动不容易，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砸锅。
临阵磨刀。
要么就不唱，唱就要唱好。
大型团体操（也叫大型文艺演出）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