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色调的云疆,终年浓雾不散,云雾缭绕,白色雾气氤氲,如梦似幻,却比天界多了阴气和鬼魅味道。巍峨的魔宫在白雾中逐渐显现,黑影幢幢。宫殿坐落在黑色的枯朽山上,枯朽山盛产黑色的岩石,坚硬异常。大逆河围着枯朽山脚缓缓绕了一个圈子之后,再缓缓地向西流去。魔宫的建筑就地取材,依山而建,从山脚逐渐蔓延至山顶,庞大的建筑群与整座枯朽山融为一体,红瓦黑墙,大气磅礴。山脚下魔宫的正门外,是一片黑色岩石铺就的广场,广场的中央立了白色大理石堆砌的擂台,擂台旁边是云疆闻名遐迩的枯朽鼓。
众所周知,云疆一向崇尚强者,以武为尊,能成为云疆之主的人,必定是云疆的最强者。想要成为云疆之主的人,只需要敲响枯朽鼓,战胜当时的魔君,便可以成为云疆新的主人。白色大理石堆砌的擂台,高不过两丈,擂台的底部铺满了阴湿墨绿的苔藓。仔细看去,原本白色的大理石都透着黑红的色泽,越靠近底部颜色越深。自云疆开辟以来,枯朽山脚下的这座擂台便被云疆大大小小英雄的鲜血浸染。有的人失败了,自己的鲜血便献给了擂台。有的人成功了,站在了云疆权力的最高点,直到下一次被挑战失败。可是并没有人能成为这座擂台上的常胜者,他们大多是昙花一现。云疆不停地易主,以至于人人都想成为王者,不断的混战。直到有一天,从云疆南边雪山上来了一名少年,是真的少年,不过就是人类小孩十二三岁的模样,他站上了擂台,出乎意料地成为云疆之主,从此魔君之位,再无人敢肖想。
“这是为何?”夜来不解地问行测道。此时夜来和行测一行人在擂台旁摆了椅子,坐在枯朽鼓旁边,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看擂台。除了夜来,行测等人一点都不紧张,甚至都隐隐透着些兴奋的情绪。夜来感到很不解,因为连站在擂台上的寒御眼里都有些兴奋。这很不正常,实在是不正常。所以行测才将这擂台的由来告诉夜来。
“因为敢肖想的人都被打怕了,谁没事想来找打!”行测顺手从月怜手中接过一杯茶,喝了口,再吃了块点心,接着对夜来说,“当然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些不怕死的来挑战我主。我主仁慈,总是放这些人生路。这些人知道肯定是打不过我主,久而久之也就没有敢来挑战的了。”
“喔。”夜来摸了摸怀里冷冷,然后赞同地点点头,寒御的法术是很厉害。“书上说过,寒御成为魔君也得是数万年的时间了吧,这么久一直没有人敢来敲响枯朽鼓?”
“嘿嘿,你说呢?”行测一脸奸笑。
“喔。”夜来再次明了地点了点头。她突然明白这一群人为什么看到寒御迎战,不但不担心,反而一脸兴奋。他们有数万年的时间都没有听过枯朽鼓响,也没有看到过有人敢向寒御发出挑战,所以兴奋也是可以理解的。何况,早在数万年前,寒御还是小孩的时候,就已经打遍云疆无敌手,这个时候还有人敢来挑战他,这胆量着实让人佩服。是以夜来也明白了,为何当时她和寒御在无望虚泽的大逆河边,送走龙逸,她想跟他说她知道的关于他和龙逸两人的事情时,突然听到枯朽鼓的声音,寒御看起来似乎很开心。当时鼓声响起,夜来正感到奇怪,寒御便微笑着轻轻地打断她,说:“这件事先暂且放下,跟我回云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回到枯朽山,接受挑战,便是寒御口中更重要的事情。
“但是你们也太放松了吧。”夜来又感到不解,她拿起果盘里鲜红的樱桃喂给冷冷,对行测说。行测带着魔宫的一众大臣,在擂台旁边,按官职从大到小整整齐齐地做了五排,每个人的小桌上都摆满了瓜果点心茶水,“你们魔君好歹这是要打架,说不定会受伤。你们却再这里吃吃喝喝,是不是不太合适?”
大臣们本来就战战兢兢地坐着,听到夜来的话,便都刷地站起来,又刷地跪在地上,恭敬道:“我主恕罪。”
“哈哈哈……我觉得我这个安排很合适啊?难道不是?王后你看这瓜多新鲜。”云疆的人,虽然人人对寒御敬畏有加,但偏生行测就是个例外。他笑完,转过头看见众大臣整齐地跪在地上,表情夸张地说:“哎呦喂,你们跪着干嘛?我主,反正大家都想来看您打擂台,与其站着看,不如让大家舒舒服服地坐着看,您说是也不是?”
“夜来,不必担心。”寒御温柔地对夜来说完,侧过头对着跪在上的人说道:“诸位请起。丞相大人,孤的‘禁言令’,似乎时间尚未过。”
“嘿嘿,我没有开口说话。”行测此时的声音变得闷沉,夜来转过头看见他嘴唇紧闭,但是声音却依然传来,“我没有用嘴说话,便不算抗旨。嘿嘿……”
魔宫广场边便是大逆河,大逆河从天之极东一路向西,流到枯朽山下时,水势已变缓了许多。三座古老的石拱桥横跨大逆河,将魔宫与魔都的主干道相连。广场边高大的遂明木,光芒清冷,透过终年不散的浓雾,似梦似幻,将整个广场笼得没有一丝黑暗。一声似“虎啸”的吼声,突然传来,震得行测手边茶盏中的茶水洒了出来。几个鬼影慢慢拨开浓雾,从桥上显现,逐渐靠近。二十八人分两列,站在擂台前方,他们的衣着打扮像是云疆西边的部落。随后,一位身材十分壮硕的虎面人从中间走出来。领着那二十八个人,对站在擂台上的寒御行跪拜礼,高呼:“我主!”寒御尚未反应,那人便已站起来,对着寒御道:“西南剑虎大部落首领鲜我问我主安。不过……”他停顿了一下,再对着寒御笑道:“这是鲜我初次问我主安,相信也是最后一次。”鲜我的语气和神态都非常傲慢无礼。他之前带着那二十八个随从对着寒御行跪拜礼,不过是因为寒御此时此刻是魔君。云疆的任何一个人见到魔君都要行礼,这是云疆的规矩,他必须遵从。而他之后的话语,意思很明显,要取寒御而代之。
寒御只是淡淡地点头。并不将鲜我的无礼放在心上。何况,这么多万年来总算有个敢来向他挑战的人,他是真的打心眼里兴奋。
行测喝了口茶,端着茶盏挡着脸,侧过头悄悄地对夜来道:“这位大部落的首领看起来傲慢地很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傲慢地本事。”
“一会儿就知道了。”夜来的眼光一直跟着寒御,漫不经心地回答行测。
“如果他是绣花枕头,咱们一会要他好看。在云疆,谁敢对我主这么无礼。”月怜站在夜来旁边忍不住插嘴道。
“哎哟喂,看不出来啊,小月怜,跟清游混久了,竟然连语气都这么像他了。”行测戏谑道。
月怜红着脸,白了行测一眼。
清游就站在夜来身后,听到行测的话也脸红了。
“哎呦呦,你们看,你们看,他俩还脸红了。”行测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真是太年轻。”
“公主,你看看丞相大人。”月怜害羞地扯着夜来的袖口。
“好了,好了,本丞相不跟你闹了。快看,”行测指着擂台,“那位首领站上擂台了。唉?我主怎么派了这弱不禁风的莫松祯敲这枯朽鼓。真是失策。”莫松祯是云疆的左丞相,做事颇为严谨,与话唠右丞相行测颇不对付。行测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咚咚咚”地枯朽鼓响彻云霄,不多不少,刚好九声。二十四声鼓响,是向魔君发出挑战的鼓声数。十二声鼓响,是魔君的应战鼓声数。九声,便是擂台开始。
不止行测带着诸位大臣早早地在擂台边等着看热闹,魔都几乎万人空巷。尽管雾气厚重,但是也挡不住群众热切的目光。而且,魔都的众人也从未有像今天这样积极地施法驱散浓雾。石拱桥的那一边,等着看热闹的群众将河岸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群众本着对云疆之主的敬畏心,从不会主动跨过桥。所以,大逆河的对岸,最靠近岸边的位置,便是距离擂台最近的位置,堪称最佳观战点。这些地方,原本就是岸边茶馆设置的雅座。云疆魔族,风雅的人鲜有,所以这些雅座平时也鲜有人光顾。可这会儿,早在二十四声枯朽鼓响声刚落下时,这些雅座便被预定光了。一座千金难求。因为不知道擂台会打多久,靠法术飞在天上看这种做法是非常愚蠢的,除非有自信,自己的法术能坚持到擂台结束。何况本来看擂台,就是为了凑个热闹,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呢?所以也有订不到座位,投机取巧的人在岸边竖起了高高的灯杆,每根灯杆上都挂个若干硕大的篮子,以便观战用。到后来,岸边连再多树一根灯杆的位置都没有了。实在是太拥挤。魔都的群众为了凑这云疆万年不遇的热闹,也都拼尽了脑力体力。还有人不断从四面八方赶来,只盼着这九声枯朽鼓响,好戏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