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暄吃过午饭早早来到画室门前等着,昶翱人影一出现涣散的瞳孔立马找到了焦点。“昶翱”茗暄大力冲他招招手,昶翱装作没看到,埋着头看地面行走,来到画室照旧一言不发。“喂,老乌龟,非要我这样叫你啊?”茗暄嘴巴翘得老高:“你这人太没礼貌了。”昶翱一个激灵仰起脸:“谁没礼貌啊?我还没说你呢,你还好意思说我,”突然嘴巴张得老大,几乎要从脸上掉下来。
“你没事吧?”茗暄左手在昶翱眼前来回晃“你说话别老说一半,我又怎么了?”
“你澳洲袋鼠不做,改学猪八戒戴眼镜装文化人了?”
“你这人说话动不动就把人和动物联系在一起,特讨厌。说我猪八戒,你不也戴眼镜吗?取笑别人你也在羞辱自己!”
“我是语言攻击,姐姐您可是暴力攻击人,还成逐步升级的态势。远的不说,最近一回就是上周日,你去我家看电影把我推到。”
“打住。你说什么上周日?我那天压根儿都没出去过,更别提去你那看电影。”
“不是你,那去我家的会是谁?”
茗暄想了想:“难道是我姐姐?”
“真新鲜,你还有姐姐?”昶翱没头没脑抛出这么句话,感到后背发凉,茗暄向他投来无比幽怨的目光:“你自个没有就不许别人有?真是许你州官放火,不让我百姓点灯。”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水幽蓝。”
“水幽蓝?”昶翱念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你肚子里又打什么坏水?”茗暄双手叉腰,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是。”昶翱解释说:“水幽蓝,水茗暄,单看都是很诗意,适合当做女孩的名字,但用到姐妹身上,把你的名字和你姐姐的名字各取中间那个字组合在一起,‘幽茗’你不觉得听起来像‘幽冥’?”
茗暄一掌推向昶翱的额头:“去你的,你这破乌鸦嘴就不能讲点好听的吗?”
“我也是实话实说啊!”
“如果真有幽冥地狱,只要我爱的人能幸福,那么就由我来进吧。”茗暄说话时目光中闪烁着坚定。虽然是太阳光底下说这个话题,但是昶翱感到周围都在冒寒气“不妨说说你跟你姐姐相似度有多少。”
“98%吧”“这么像?”昶翱对于茗暄报上的数字颇感意外。“区别是在眼睛和气质上。”茗暄踮起脚尖附到昶翱耳边小声说道:“告诉你个秘密,我妈生的是双胞胎女儿。”
昶翱豁然开朗,所有看似不合理的一切,有了最完美的解释。“难怪了,那天。”昶翱见茗暄神色不对,适时地收住话匣。
那天,暴力,推倒,茗暄将一些列词汇整理到一起,梳理出事情的大体脉络,随即向昶翱飞脚踢去。
“嘿,有话好好说!”昶翱双手钳制住茗暄发来的新一轮进攻“小女孩学什么暴力解决问题啊?”“你这个混蛋!”昶翱一撒手,茗暄重重跌坐在地上。
“我怎么混蛋了?”
茗暄从地上站起来,狠狠瞪着昶翱:“你占我姐便宜。”
“我那会儿又不知道那个人是你姐。”昶翱为自己叫屈道“不过,你凭我几句话就能推理到那天现场发生的事,也够神的。”昶翱冲茗暄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表示敬佩。
“你少来拍马屁,我不吃这套。”
“那晚我就没办法了。”昶翱举起双手投降。
“切。”茗暄抱着自己胳膊,满不在乎地说道。
“真是一物降一物,你也有认输的时候。”李皓芫看昶翱对茗暄无计可施地举白旗,得意洋洋地笑道。
“李皓芫。”茗暄倏地想到了周日的那条信息可能跟幽蓝有关。“小暄”李皓芫像只听话的小狗一呼即应。“我有话对你说。”茗暄表情严肃地说道。
“啥事?”李皓芫搔着头皮搞不清状况。“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叫我天使吗?我想你认错人了,我有一个跟我容貌酷似的姐姐。”
心结被茗暄这么一提,李皓芫打着小鼓,真有容貌这么相似的人吗,不会是小暄为了昶翱拒绝自己编的吧?“不会。”李皓芫肯定地回答。
百慕大三角暗流涌动,表面平静无恙,迁徙途中落了队伍的候鸟一晌贪欢,自信的扎入海面,探索真相。
“画什么呢?茗暄托着下巴思忖着。
“你可以从简单的几何体画起。”昶翱从陈列柜分别取下一枚长方体,正方体,摆放到桌上调整好角度:“可以了,你画吧。”
“铅笔”茗暄索要道。
“你自己都不准备啊,还说学画画。”昶翱铅笔重重敲在茗暄额头“第一节绘画课对你的警告。”
“小暄。”李皓芫从前排转过身好脾气的将铅笔递给茗暄,茗暄接过来,偷偷打量了一下李皓芫的手,他的手白净修长,好像之前有练过钢琴,手指看起来很灵活。“谢谢你。”接下来左手执笔开始构图,对于习惯使用右手的李皓芫,看得既紧张又羡慕。
石膏的质感,高光,投影,生动细腻的表现出来,这完全不是一菜鸟的水平。“你学过几年?”昶翱低声问道。
“我从6岁开始学习画画,你帮我算算。”茗暄用手指在投影稍作处理说道。
昶翱见识了茗暄的绘画功底:“这水平肯定不用教了,水茗暄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不让人知道?”茗暄学着贝尔摩德的腔调,故作神秘地说:“Asecretmakesawomanwoman。”说不说都一个样,昶翱自讨没趣地回到自己位子上。
茗暄开始着手第二幅画,从包里掏出自带的调色板和水彩颜料,又向李皓芫发号施令:“你能帮我拿点水吗?”
“好的。”
茗暄挑出大红色,白色,柠檬黄色,湖蓝色的颜料。“小暄给你。”李皓芫把水递过来“你准备画什么?”
“保密。”
窗外太阳西移,像打翻了的调色盘,将云朵染成灰蓝色,粉色,藕荷色,玫瑰红,豆沙红,蜜色,茗暄将颜料用水稀释,调配出大量暖色。昶翱在这些柔软的色彩中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澳洲袋鼠。”昶翱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该回去了。”“哦。”茗暄放下画笔和调色板,在完成一半的水彩画上面附了一张白纸“马就好”。正准备走人,感到身子底下一片潮热。算算日子也该是这几天,不会这么惨吧?茗暄趁昶翱他们不注意迅速低头,抬了下屁股,裤裆已经被血液洇透,要命的是今天还穿的是件浅色的,该如何是好?“你们先走吧,等会儿把钥匙留给我锁就行。”
昶翱一脚踏出门外,又收回来:“怎么了?”茗暄两腿收拢,用包扣在大腿上,希望这样能遮着点。“小姐,你又搞什么?”昶翱被茗暄前后态度反差弄得有点不耐烦了。
“你们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昶翱眼白一翻:“废话!当然是真话!”
茗暄捏紧包包生怕出什么意外。“这可是你让我说的!”顿了顿,像是做出重大决定前的忧虑“我来月经了。”
李皓芫一不留神打翻了画架,这话的杀伤力也忒强了!虽然大家都知道女孩子每月会有那么几天,但是从茗暄口中讲出来还是觉得震撼。
昶翱嘴里含着一口血几乎要喷出来:“姐姐,您敢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吗?”
怕你啊?“我来月经了。”
昶翱这回完全要气绝身亡了,弱弱的讲了一句:“姐姐,您是我偶像。”
“我叫你们走偏不走。”茗暄嘴上委屈的说道,心里早把昶翱跟李皓芫骂的狗血淋头,都知道了还跟木头似的杵在这里成心看老娘出丑啊?
“李皓芫你去帮她买卫生巾。”昶翱像军队里运筹帷幄的主帅从旁指挥这件棘手又尴尬的事情。“你裤子穿多大码?”
“2尺。”
“听到了吗?”昶翱一声令下,李皓芫拔腿就朝校外奔去。为什么是我去买?昶翱留在那里干嘛?李皓芫不敢往下想。
支走李皓芫,昶翱搬了把椅子坐到茗暄身边:“手怎么样了?”茗暄抬高手腕,当日的疤痕仿佛具备了某种灵性,带全部前世记忆只为寻找到那个人,即使在人群中走失,也会凭这个记号来认对方。
“你以后也提前备着点,这么个大姑娘我都不知说你什么好。”茗暄夹紧屁股,微微颔首。“你画的是什么?”昶翱指着画夹,茗暄只笑不语。“神神秘秘,你不说我就自己拿来看了。”碍于月经造成的行动不便,茗暄没有去阻拦,昶翱轻而易举从她那里得到画夹,揭下那张碍眼的白纸。
“别打开,还没画完。”茗暄紧张地说道。还是迟了,大片桔色从画中跳出来,强烈冲击着眼球,昶翱微怔,心脏骤然收紧:面中的场景是在一个花园,开有粉红色玫瑰,桔色郁金香,画面干净而温暖,旅人来到篱笆墙角的不起眼的面前转过身,眉眼分明是自己。
“你的灵感来自哪里?”
“童话,有某人。”像昶翱这般聪明的人怎么不懂“我们一起把这幅画剩余的部分完成。”说完挽起衣袖,将画固定在画架上,抄起笔在纸上细细涂开。
李皓芫买完裤子和卫生巾后马不停蹄地往回赶,经过画室窗户时,血液的腥甜味经过发酵已渗出腐败,像一双无形的手捧着李皓芫的脸朝屋里看去——
昶翱在画纸上上色,茗暄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两人开起来是如此默契而甜蜜。
李皓芫霎时脚像踩在棉花上,瘫坐在地上。长久以来编织的爱情童话随着最后一道防线的倒塌宣告已经幻灭。水茗暄,为什么你给了我希望,最后只是绝望?
李皓芫去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昶翱放下笔,看看茗暄:“我去看看。”茗暄点头默许,从他手中接过画笔。
昶翱来到画室外,没有见到李皓芫只见到地上放着一只袋子,哈下腰拿起袋子,轻轻翻了几下:红糖,卫生巾,内裤,长牛仔裤,怎么买回来了也不吱一声?先不管他了,昶翱再次折回画室。
“给你。”昶翱伸长胳膊将袋子端在画架跟前。茗暄抬抬眼皮:“你先把这袋子放椅子上。”“好吧。”昶翱言听计从地照办。放完袋子,又朝窗边走去:“我帮你把窗帘放下,一会儿你就在这换衣服,我到外边等你。”
“好。”茗暄轻声应道,用极致的黑色在大篇幅暖色背后,落下最后一笔。
“你画完了?”昶翱走到茗暄身后,将脸搭到茗暄肩膀上,亲密的举动俨然发生于情侣间。“为什么要在画的后面加上黑色,不会觉得突兀吗?”
“是路西法”茗暄被昶翱的亲密举动搞得有点措手不及,垂下脸不敢与他目光接触,“这个故事以后我会讲给你。”
难得看茗暄这般害羞模样,昶翱忘乎所以的用刮得泛青的胡茬去挑逗她狭长的外眼角,方寸之间水茗暄胸前大好春色尽收于眼底。昶翱不禁吞了口口水,色眯眯地说道:“不大。”
被昶翱这么一说,茗暄注意力不由得转到他身上。抬起眼皮,上扬的桃花眼光华潋滟,使得原本平淡无奇的面容熠熠生辉“什么?”
“没啥。”昶翱吸了一口气,趁她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溜,不然。“你先换衣服吧,记得把门从里面锁好。”昶翱边交待茗暄边全身而退。
茗暄把门从里面锁好之后,取出换洗衣物,一张纸片跟着从袋子里滑落出来。“记得照顾好自己。”淡的如同白开水,却温暖人心。茗暄看完静静地把纸片撕碎,任它从指尖流过。对不起,李皓芫你的心意我能感受到,只是我已经有了我心里的那个他。
脱下染上血渍的裤子,茗暄看到一对饱满诱人的半*球暴露在外,联想到昶翱那句玩味的“不大”,有种不妙的预感:“昶翱你这个大色魔。”
茗暄怏怏不乐地背着画夹从画室走出来,昶翱掐灭手中的烟迎上来:“这么快就换好了。”茗暄自顾自地往前走不睬他。
“我哪里得罪你了?”昶翱右手拍在茗暄肩膀上,他用多大气力自己没感觉,茗暄几乎痛得要哭出来,牙齿咬着下嘴唇,带着哭腔的说:“你混蛋。”
昶翱摊开双手,耸肩问其原因:“我又怎么了?”
“你老占我便宜。”
“就这啊,屁大点的事,我还以为怎么着了!”昶翱满不在乎地说。原来你是这种态度,茗暄听了转身扬起拳头朝昶翱胸口挥去。“就你?省省吧!”茗暄拳头尚未对昶翱造成攻击,就被对方拦截:昶翱捏着茗暄的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主导权,使得她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地,只能龇牙咧嘴地瞪着自己。“脾气别那么臭,女孩子要懂得以柔制人。”昶翱将茗暄的手指掰开发出清脆的嘎吱声,好像骨头要断裂让人毛骨悚然,“水茗暄是玻璃做的吗,凶悍的外表下如此不堪一击?”
第一眼遇见,我知自己的心属于你,天使又怎样?我义无反顾抛弃“炽天使”的高贵身份,折断银色翅膀,追逐你到地狱。
茗暄向后退了一步,扶扶画夹嘴巴撅的老高。昶翱无可奈何得拍拍额头:“你要我怎么办?”
“我不知道。”
“汪汪。”昶翱学小狗在茗暄身边点头哈腰,效果不尽如人意,猛地熊抱住茗暄,摇尾乞怜地讲道:“主人主人。”
“靠。”茗暄彻底崩溃了,拂开昶翱的“狗爪”,放肆的笑言:“我哪敢是您的主人?分明您是我的‘刀哥’。”
“啵”昶翱出其不意的一记浅吻落到茗暄的脸颊,水茗暄这下无论如何也笑不出声了。画中的那张脸像自己走下来和自己贴的这么近,茗暄忘情的闭上眼睛,陶醉其中。
昶翱扶着茗暄的玉臂,盯着这张少女怀春的脸,心中升起无限懊悔,怎么会这么做?踟蹰到最后松开自己的的手,冷淡的说了句:“走吧。”茗暄空等了许久睁开眼睛,心中一阵悸动,星星般明亮的眼眸被大片黑色吞噬,瞳孔变得空洞。
昶翱走在前面,茗暄亦步亦趋地跟在其身后:快要追上他时,昶翱加快脚步。茗暄被甩的很远时,昶翱会原地等待,若即若离的态度使茗暄惶恐。昶翱,我一定会追上你,像风般走在你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