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是艺名吧?很好听,跟她忧郁冷艳的缥缈气质也满附和,会让我想起《叶子》那首歌。”胡婕儿不禁大着胆子将自己娇小玲珑的身子挨近风义信。
一直用余光瞟着舞台一隅的离尘见状,不禁更气,虽然知道阿信是在故意气她,她却还是只能毫无办法的“中招”。
这就是天蝎座的致命弱点之一,多疑与永远不会枯竭的醋意。而风义信正在展现的也是天蝎显著的特点之一,就是天生的最佳演员。为了惩罚离尘漠视和逃避他的目光,他便对着胡婕儿展现了他精湛的“演技”,前一刻还冷漠如冰,这一刻已是热情如火,直惹得佳人笑得满脸春花开灿烂,对他神魂颠倒。
离尘终于又将瞪大的双目重又扫向风义信,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正犹豫着要不要就此甩袖离去。
风义信将一切尽收眼底,重新忽略胡婕儿,向离尘漾开一抹胜利的微笑。他成功拉回她的注目了,不是吗?
一场看不见硝烟的两人战争就这样进行着,看得韩熙阵阵冷汗直流。最惨的却是胡婕儿,被心上人时冷时热捉摸不定的态度搞得一会儿身在天堂,一会儿又心陷地狱。她终于深切体会到什么是“冰火两重天”了,真是痛苦不堪。她也凭她敏感的女性直觉确定,风义信与那个叫叶子的女生,绝对不仅仅是普通团友的简单关系!
离尘忍无可忍的霍然转身,扔给韩熙一句“我去厕所”,便挤过人群向演播厅出口走去。她闷着头只顾顿足前行,险些撞上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幸然那男人身边的保镖长臂一伸将她拦住。
“对不起。”离尘还垂着头礼貌性的道了个歉,但当她抬起头看到那中年男人的模样后却霎时愣住,煞白的脸上瞬时间变换了多种情绪。
中年男人推了推金丝框眼镜,止住正要开口呵斥的助手,“你们先到车里等我。”
三个跟随在他左右的男人相互看了眼,然后恭敬的应了声,一起离开。
离尘重又垂下头,目光在光亮的大理石地面上游离。
“你怎么会在这儿?”中年男人迟疑半晌,有些生硬的问。
似乎被他那疏漠的口气触动了某根神经,离尘猛然抬头,眼中只余一片冷凝寒霜,“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你没有看最近的新闻报纸吗?”
中年男人眉心拧起,挺着微微发福的肚子道:“尘尘,你这是什么口气?我昨天刚从美国回来,看什么新闻报纸?你还成名人了吗?”
离尘勾起唇角,寥无笑意却只有讥诮,“我哪会成什么名人?陪朋友来参加比赛而已。”
“哦?朋友?哪个是你朋友?”中年男人侧首看向一边墙壁上正转播比赛现场实况的液晶电视。
恰巧正到了Wing乐团表演的时候,离尘昂了昂下巴道:“就是他们。”
一脸高傲目空一切的中年男人,再次扶了扶高贵的眼镜,微眯起眼睛看向电视里的那四个“奇装异服”的男孩,眉头不自禁的拧得更紧。
“大家好,我们是Wing乐团,带来一首《不认输》,送给今天参加突围赛的所有选手!”
电视的镜头正给了说话的风义信一个大特写,接着,激昂高亢的电子乐声响起,四个男孩随着乐声摆动起来,场下的歌迷尖叫着。
“……梦,它早已经抛弃我,就算给我当头棒喝,不认输!我是亡命之徒,作梦也很孤独!我是亡命之徒,做爱也不满足……”
中年男人重重的由鼻腔喷出气息,咬牙切齿的颤声问:“这就是你的朋友?一群形装怪异的亡命之徒!小小的高中生,在电视上喊着什么‘做爱也不满足’?啊?!真搞不懂你妈是怎么教育你的!我怎么……”
面对中年男人气得青筋爆跳的模样,离尘毫不畏惧的昂起头,冷冷打断他的责问,“是,她跟你一样没有教育过我,因为你才放弃我不久,她也丢下我跟别的男人跑了!现在连唯一愿意教育我的外婆也走了。所以,对不起,我现在只能做个不懂事、欠教育的疯丫头!”
“你!”中年男人抬手直指着离尘的鼻尖,庄严的脸庞已被气得狰狞扭曲,“你竟然这么跟我说话?我,我怎么会,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离尘的神色又冷了几分,似乎连血液都已经被冻结成冰,“放心,等我一满十八岁就会主动提出跟你脱离父女关系。你既然老早就决定不要我,我也不会再死缠着你,给你丢脸!”
中年男人猛地窒住,瞪着双眼直直看着冷若冰雕的女孩。
风义信透着丝慵懒颓废的声音,再次在蓦然肃静下来的走廊里飘荡:
“没有天使来为我祝福,没有地图帮我专注,怀抱罪恶会伤筋动骨,亡命之徒,不配幸福……”
中年男人的气焰悄然挥散,重重叹息一声道:“行啦,十几年才又见上一面,我不想跟你吵架。我还有事,把你电话给我,我有时间再找你好好谈。”
离尘蹙眉犹豫半晌才接过中年男人递过的手机,在上面留下一串号码。
中年男人立即拨通了一次号码,听到离尘肩上吊着的帆布包里传出铃声才挂断,“你的手机有来电显示吧?既然你现在一个人又来了星海,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别再像以前一样尽耍小孩子脾气,连我寄去的抚养费都给退回来。”
离尘垂着头闷不吭声,分不清情绪的目光游离在旧旧的帆布包上。
“一个女孩子,这么倔强只会吃亏的知不知道?我是你爸,跟我倔什么?”中年男人无奈的摇摇头,又深深看了眼已快跟自己一般高的女儿才转身离去。
离尘却仍低着头直直的杵在原地,直到一双熟悉的黑色运动鞋出现在她眼前。
“他,我是说刚才的那个……那个叔叔,他是谁?”韩熙的声音有些异常,小心翼翼的问着被一身寒气笼罩的离尘。
“他是……”离尘缓缓抬起头,对上小熙清澈中透着浓浓忧郁的双眸,鼓足了勇气后才道:“他是那个我应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
韩熙蓦然怔住,表情停滞在瞠目结舌的一刻,水光闪亮的双目中有着别人无法看透的复杂情愫。
呯的一声,演播厅供工作人员出入的窄小侧门被打开,风义信一阵旋风般冲了出来,左右看看后,大步走向离尘,“你还真生气啦?怎么偏在我们该上台表演的时候出来?”
离尘抬首怔怔直视着阿信迷茫的双目,陡地扑上前圈住他的脖颈,将水目氤氲的小脸埋进他胸前,无声的寻求安全感与熟悉的温暖。
风义信茫然看向韩熙,却见他也是一副怪异神色,不禁一头雾水。只得用双臂圈紧离尘的腰枝,在她耳际喃喃问:“尘,怎么了?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嗯?”
离尘胡乱地摇摇头,不想发出任何声音,直到又有脚步声传来,她才倏地挣开他的怀抱,退到韩熙身边。
“风义信!你怎么跑出来啦?快回台上去!”现场副导演由小门追出来,厉声喊着。
离尘推了阿信一把,“我没事,你快回去吧。”
风义信眉心轻蹙,犹豫几秒后点了点头,“小熙,帮我照顾离尘,要不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反正下面也没什么事。”
韩熙虽仍有些失魂落魄,却还是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我这就带离尘先回去。”
风义信这才转身回到副导身前,低声道着歉,然后跟着他回到演播室。
3
韩熙与离尘一前一后走在路上,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叠。微凉的夜风拂过,路边树林里传出叶子相摩挲的沙沙声,知了断断续续叫着,偶有轻脆的蛙鸣掺杂其间。
一直闷头走路的离尘突然仰首望向迷蒙夜空,悠悠叹了口气,“小熙,你的父母是怎样的人?”
韩熙倏地停住脚步,望着脚边的一圈黑影,久久不语。
离尘在他身边停住,勾起一抹自嘲的浅笑,“怎么?你也不愿意提起他们吗?我也是。你们肯定一直都在好奇我为什么跟外婆生活在一起吧?”
韩熙的神色有丝慌乱,匆匆瞟了眼离尘后又继续抬步前行,“我们私下里曾经讨论过。”
“我……刚出生时,我爸因为我是女孩而不要我了,他给了我妈一大笔钱就跟她离了婚。而我妈,在我刚刚学会走路时又认识了个男人,那个男人说要带她移民澳洲但不想带着我。于是,我妈留下我爸给她的一小部分钱,然后就把我扔给寡居的外婆,跟着那个男人移民了。”
韩熙再次顿住,泪光涌现的双眸怔怔凝着已经走到自己前面的离尘,她那轻松的口气,是在讲着无关紧要人的故事吗?
“我其实,也弄不清楚自己对他们是怎样的感情。懂事后,因为看到外婆一个人带着我有多辛苦,所以就负气的要自己去恨他们。后来,当自己有能力去赚钱,就拒绝了他们寄来的抚养费,并且几年也不愿见来看我的他们一面。可当今天突然见到他时,我分不清那一刻感触最多的是恨还是……”离尘蓦然顿住,不知该用怎样的词汇去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你其实还是爱他们的,对吗?”韩熙缓缓开口,声音好似由远古传来般深远而缥缈。
离尘怔怔地望着被浮云遮去半边的月亮,晶莹水雾凝在眼底,被她的倔强封锁,“我不知道,也许只是一种‘血浓于水’的东西吧。毕竟,我跟他们没感情可言,甚至跟你们在一起的时间都多过跟他们相处过的时间。”
韩熙再次陷入沉默,眼底却掀起惊涛骇浪。
暗夜的寂静降临,邻街的车声遥远得不真实。乌云遮去了星月的模样,却掩不住微弱却执着的光芒。
流星商场共享大厅,唱响星梦全国十强拉票会。
舞台已搭好,虽然前一天突围成功的五组选手与五组分赛区冠军还没到,分成十股的粉丝们却已较起劲儿来,此起彼落的口号震得前来商场购物的人们都被吸引过来。
离尘见风筝队伍里多出不少新面孔,欣喜之余却又飘起一丝莫名的慌乱与惶恐。韩熙仍紧随在她身边,只是从昨晚开始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知起因为何,一些风筝竟与相临一队的几个粉丝吵了起来,甚至有大打出手的趋势。
离尘赶忙挤过去问个究竟,“怎么回事?怎么跟人家吵起来了?”
“叶子姐,是他们游艇先挑衅的!说什么风老大换女朋友像换衣服,还说……还说你其实也是风老大的女人之一……”
游艇是昨晚成功突围的选手——游浩的粉丝的统称。
离尘在心里哀叹一声,知道这绝非那些歌迷的凭空揣测,一定是有人透了风声出来。这要让她如何辩解?是默认还是编出“善意的谎言”?叫她情何以堪?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没能参加比赛的女主唱啊?果然……”一个瘦高的游艇飞扬着眉眼,语调暧昧的抛出半句话。
离尘霎时目光冷冽,不服输的昂起头道:“我就是Wing的女主唱又怎样?我们走到今天不是靠闹绯闻或者旁门左道的东西,唱响星梦比的是唱歌,不是吵架!你如果怕自己偶像的实力比不过Wing,与其在这里白费力气,还不如出去多替他拉拉票!”
“你!”高瘦的游艇气得瞪大了双眼,抬手便欲落下一巴掌。
韩熙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那男孩的手臂,冷下脸道:“怎么?说不过,理亏了就要动手打女生?你还算不男人!”
高瘦游艇正愁无从发泄闷气,立即一把将韩熙推开,跟着又倾身上前与他撕打在一处。周围的风筝与游艇也马上加入战团,不分男女的扭打在一起,并呈逐渐扩大的趋势。
离尘边躲闪着的少男少女们,边向后方的风筝喊:“快,这里出事了,快去叫保安来!”怔愣的风筝这才反应过来,几个靠外围的女生立即撒腿跑去找商场保安。
保安还没到,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好些摄像记者,咔嚓咔嚓的对着混乱的人群一阵乱拍,还特意抓拍着离尘的特写镜头。
韩熙见势头不对,赶忙拉起离尘就往人群外挤,也顾不得自己的脸上因此被游艇招呼了几拳,只是一心要带着她先逃离这场不单纯的动乱。
直跑出流星商场老远,两人才跌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喘粗气。
“小熙,你说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离尘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眯着眼睛看了看头顶的炎炎烈日,有些眩晕。
韩熙摇了摇头,大口喘着气道:“想不到全国总决赛才刚开始就闹成这样,明天的报纸我们肯定又是头条,不过这次可是绝对的负面新闻了!是谁用招这么狠?”
“你也觉得是某人的阴谋?”离尘站起身,气息已恢复平顺。
“嗯,游浩并不是会成什么大气候的选手,游艇也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就与风筝树敌,一定是有人恶意搞鬼,想将对手逐个击破。他的目标很明显是针对我们,只是借用无辜的游艇罢了。”韩熙目露精光,冷静且条理分明的判断。
离尘凝着小熙的双眸一沉,这个看似无比单纯的男孩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东西?这样纵观全局、条理分明的分析,哪里像一个高中生能做得出的?
“我们还回去吗?”韩熙站起身,重回清澈见底的黑眸笑吟吟的凝着离尘。
离尘轻蹙眉心,伸手抚上小熙脸颊的青肿,一阵浅浅的心痛滑过心头,“都闹成这样了,还回去干吗?你又受了伤,先回家擦点药吧!”
韩熙被离尘对自己突现的温柔怔忡半晌,继而漾出阳光都为之失色的笑容,重重的点了点头。
“如果明天真的负面新闻满天飞的话,我们要怎么办?”
“明天的事明天再去烦吧,这条路早就注定了不会好走,我们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离尘与韩熙并肩走在光影飘忽的树荫下,悠闲的步伐与行色匆匆的人流车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忙碌来去的人们无暇多去注意两个暗影中的小人物,无暇去关心他们的惆怅或烦恼,只有徐徐的微风拂过,与茂密的枝叶轻声细语。
在追逐梦想的路上,哪怕荆棘满布,我也不会怯步。
面对生命给予的坎坷,我绝不会认输。
一路蹒跚前行,只为终能与你一起见到暴风雨后的那一抹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