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城是依山谷而建的石砌城堡,中心王城筑于高台之上,巍峨耸立于雪岭云杉之间,令所见之人,心生敬畏。
来不及多看一眼,押送犯人的囚车直抵地牢。这个不被承认的翕候夫人,一人独享最深最严密,形似鸟笼的圆形监牢。为防止妖姬施展妖术,狱卒用四根刻有诅咒铭文的铁链束缚她的手脚。也许身体遭受重创,也许那铭文真的有效,芷伊全身乏力,气息微弱,身体状态还不如一个产妇。
微光中,一位风姿卓越的妇人款款而来,她发色淡金,自然垂卷出柔美波浪,美艳到不可方物的面容,有着和猎图靡一样迷离多情的眼眸……
“君夫人!”守卫敬称。
她是猎图靡的母亲,芷伊欲起身行礼,被君夫人扶住。“汉人女子就是水灵,瞧这奶香凝脂般的肌肤,怪不得我儿为你痴迷。”
字字腔调,绝非善意。
“他年轻气盛,自作主张非要娶你,拦也拦不住。后来仔细想想,几年后,腻了再娶个公主做左夫人就是,我便由他任性了。”君夫人转而微笑,“你有无子嗣都不重要,以后,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
笑里藏刀的人芷伊见得多,这乌苏女人的刀,刀刀见血。
“虽说你是汉人,我可没想过要杀你,一是怕我儿伤心,二是你低贱得还不值得我弄脏手。没想到啊,还真是低估你了,三百多人的性命,一念之间说没就没!……这样的妖孽竟然待在我儿身边两年之久,想想我这背后就冒冷汗。好在众长老已经决议,用干柴烈火,加上国师的桎梏,封印你的灵魂,永世不得转生,让你下辈子都别想再祸害他人!”
她自顾满意,轻笑离去。
火刑?芷伊冷哼一声,自十四岁起流亡,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结果还是被打小就害怕的火焰烧死。哎呀呀......自怜一副好容颜,死也要美美的死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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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图靡拖着重伤恢复中的身体,秘密赶回赤城,跪在父母面前,祈求留她一命。
“你是被那妖姬迷了心智!”昆弥怒斥道,“三百将士的英灵如何安息?他们的亲人,如何抚慰?”
猎图靡极力辩解:“疏别里一役,莎车国已经有所忌惮。留她一命,还能制衡莎车,让他们不敢再犯我边境。而且,如果没有她,不仅将士们都会死,我也会死!!!功过相抵,求父王饶她一命!”
“莎车伐我乌苏,是因为出了员猛将,现在猛将已死,他们不敢再挑衅了!”
“所以父王就要处死杀掉敌将的功臣吗?”
“你!!!……”
“留她一命,然后呢?继续做你的夫人?”君夫人劝道:“儿啊,你可知道,传说雪域有异族,叫白行鬼,浅色瞳孔,擅冰霜妖术,和你那位夫人是一模一样!族中女子,修习媚术,魅惑人心,多少男子经不住诱惑,冻死雪域,成为族人的食物或祭品。你若不信,我让国师拿古籍给你看!!!”
母亲的话让猎图靡没了底气:“我……不信……”。
“妖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你的爱意,是虚妄啊!”
“我不信……我不信!!”
他抱头回忆,仔细的回忆,脑海中那些被幸福忽略的细节一点点被揭开,自己的夫人怕热不怕冷,白皙的肌肤虽不像尸体那样冰冷没有温度,但什么时候,在她的怀里感受过温暖?白城气候炎热干燥,而她的寝室一直清凉舒爽。每日黄昏与清晨,阴阳交汇时,她都会一个人去阁楼不许任何人打扰......
这些异于常人的特质和诡异行径,他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吗?她是人是妖,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牢门打开,猎图靡艰难缓步穿过阴暗窄道,在微弱的火光中,凝视一双灰瞳。他曾为这双眼睛的清澈纯净所倾倒,想要悉心保护,而真实的她却强大到令人颤栗。
与谎言和欺骗相伴的生活,多少是真实,多少是虚幻?
“你的伤好些了吗?”芷伊担心。
而他开口便问:“你有没有对我使用媚术?”
芷伊一脸错愕,寒到心里,本以为他会护着自己,燃起生的希望。没想第一句就是责问,一如他爽直的性格。
“你信不信我?”
“有或没有?”
“你信我,无所谓有或没有,你不信我,怎么解释都没用。”
“我只要一个答案,有或没有!”
微弱的火光下,猎图靡俊美而棱角分明的脸,半明半暗,漆黑的眼眸映出一丝跳动火苗,期待着它要的回答。
“我,没有,答案!”芷伊扭头不看他的黑眸,最后的火苗也被熄灭,只剩深不见底的空洞与黑暗。
……
“猎图!猎图!你为何不信我?”望着他跌撞远去的背影,芷伊用尽全力呼喊他的名字,泪湿了脸颊,哭红了双眼。
“你,不相信我。两年的恩恩爱爱,真的如过往云烟吗?
你忘了,藏蓝苍穹下,永相守护的誓言。
你忘了,我们一起狩猎,一起驰骋草原,篝火旁烤肉欢笑,相拥看日升月落,璀璨星河。
怎么给你答案?我没有修习媚术,但我一曲始终,一颦一笑,无一不是在讨好你,取悦你,这,算不算媚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