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进去喝点东西？"蒋凯收起球转过头问。
"不要了，我等麦田。"
"哦，那我进去了。记得明天的约定哦。"
"我记得。"E娃把书包紧紧抱在胸前，恐怕有人会看到她的内心世界。
老实，E娃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时刻。她想要见到麦田又不想看到麦田痛心失望的表情，看着麦田，她的难过要比他难过一万倍。
而麦田，是真的渐渐沉默起来。也可能是功课的压力，他开始弯着腰走路，也很少开心地笑了。
E娃看着从远处渐渐走过来的麦田，心慢慢地纠结在一起。她低下头去玩弄手腕的编织手链。
"E娃。"麦田叫了一声。
"哦。"E娃甩起书包抡到肩上，装出生龙活虎的样子，"好饿哦，终于可以回家了。"
"小朵，已经走了？"
"嗯。是夏开要她去看电影，票已经买好了，没办法，只好去了。"
麦田笑了一下，"我感觉好像把小朵弄丢了。"
"其实不是了，女孩子长大了总是要谈恋爱的。"
"那E娃你呢？蒋凯有没有来约你？"
"才不是呢，麦田哥欺负人。"E娃急的快要跳起来，"不过，蒋凯有约小朵我们三个明天一起出去吃东西。"
"好啊，正好，我替你把把关，顺便给蒋凯那小子一些警告，让他以后不要欺负你。"
E娃翻着眼没有说话，麦田走到路边扬手拦车。
"麦田哥，我们去哪？"
"去电影院等小朵一起回家。"
E娃正迟疑，被麦田一把抓进车去。
电影院里放尔东升拍的新片《早熟》。
小朵坐在黑暗里，看着屏幕上房租名牵着薛凯琪的手在街道上狂奔，那种为爱不顾一切的感觉让她动容，眼泪不觉悄悄流了出来。小朵低下头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偷偷看了夏开一眼，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前面的某个地方，好久都没有转动，羞涩又略显紧张的表情在脸庞上绽放出花朵。如果这个时候，夏开牵着小朵的手，俯下身去跟她说句我爱你，一切都会美好起来。显然，夏开一直都没有储备好足够的勇气。小朵忍不住碰碰他的胳膊，"夏开。"
夏开猛地回过身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小朵，我看到老K了。"
"老K是谁？"
"原来是我老大，他一直在找我。"
"为什么？"
"他要我回去帮他打架，可是我不愿意。"
"为什么不跟他讲清楚。"
"没用，他不会放过我的。"夏开笑着摇了摇头，"按照行里的规矩，我要跟他们有一场对决，才可以抽身。"
"几对几？"
"我对他们所有。"
"那你要怎么办？你会去吗？"
"没办法，先躲着。"
小朵在座位间找到夏开的手，紧紧握在手中。那一刻，她多想给他足够面对的勇气，也希望能够给他力量。可是，夏开只是一个孩子，他的无知无畏的勇气遇到小朵全部萎缩，他不想要小朵为他担心，不想辜负小朵对他的期望，更不想失去小朵，所以他在犹豫的摆渡中失去了对决的最好机会。
小朵想要夏开跟老K了结，可是更不想她的男孩陷入一场恶战，于是说："夏开，我困了，我们回去吧。"
夏开点点头，牵着小朵的手快速向外走。
刚踏出影院，一个穿黑色风衣的伤疤男子迎面走了过来："夏老弟好啊，好久不见了。"
"大哥好。"夏开迅速看了一眼小朵，低下头跟老K问好。
"夏开啊，你是我最看好的一个弟兄，最近不怎么积极啊？"
"是，我升高中了，忙着学习。"
"屁。"老K脸色一变，"我看是忙着泡妞吧。"
夏开站着不再说话，小朵看到夏开的样子心里难过极了，她真的不想要看到这样的场面，她觉得那样的夏开不是她的男孩，于是抬头厉声问老K："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老K哈哈笑了起来："哦，小妞不错嘛，有胆，跟我混吧。"
"无耻。"小朵狠狠地骂了一句。
老K也不恼，笑嘻嘻地走上前去，拍拍夏开的肩说："兄弟，我们谈谈吧，弟兄们都等着呢。你也知道，我老K一向不跟女人计较的。"
夏开当然知道老K是在威胁他，只好跟他走。
走过拐角，老K一拍手，四周冒出了一群黑衣人，小朵一下子就呆掉了，脑海里闪现出第一次看到夏开浑身是血的样子，心里害怕极了，跑过去挡在夏开的前面，大声叫着："不准胡来啊。"
夏开没想到小朵会这样，心里一下子也乱了方寸，其实打了那么多架，无论面对多少人，他真的一点儿不会害怕，自从认识小朵，他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
老K看着眼前这个疯狂的女生，已经忍无可忍，咬着牙跟夏开说："兄弟，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老K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既然你入了这一行，就该知道这一行的规矩。大家都在玩，起码的游戏规则还是要有的。你自己想好了，给你三十秒！"
夏开拥住小朵的肩，看着老K说："好吧，大哥，我回去。"
老K顿时露出狰狞的笑容，走过去一脚踢在夏开的腿上，"记住一条，以后让你的妞听话点儿。"
然后招手走人。
小朵一下子瘫倒在夏开的怀里。
麦田跟E娃坐在电影院门口的广场上正好看到这一幕，因为距离比较远，开始并不经心，等黑衣人散去，才看清楚被围攻的是夏开和小朵。
"天啊，小朵。"E娃叫了一声跑起来，麦田跟着。
小朵坐在地板上脑袋稍微有些晕，麦田过来狠狠地挤走夏开，一把把小朵抱在怀里，回过头冲E娃喊："快，叫车。"
夏开呆呆地站着，看着麦田和E娃带着小朵离开。
小朵挣扎着问："夏开呢？"
"他回家去了，男子汉大丈夫的，不用担心他。"E娃故作轻松地嘻笑着。
麦田把小朵搂在怀里，不让她起来："小朵，闭着眼睛休息会儿。你被吓坏了。"
小朵笑："也没那么严重了。哦，对了，你们怎么正好在？没去吃比萨吗？"
麦田盯着小朵，一字一句地说："江小朵，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跟夏开有任何关系，这样很危险，你知道不知道？"
"哥，夏开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逼我好不好。现在他遇到事情，我更要跟他站在一起，我希望我能给他力量。"
"我再说一遍，江小朵，我不希望你跟夏开在一起。"
"可是我喜欢他，我没有办法背叛自己的内心。"
"才不要管，只要有我一天在，你就不能跟那个混小子在一起！"麦田咬紧了牙齿，激动地话语也粗鲁起来。
"如果是你这样的哥哥，我宁愿不要。"小朵从没见过这样的麦田，心里委屈极了，也跟着放狠话。
E娃看了看麦田气的发紫的嘴唇，过来安慰小朵："小朵你不要这样子伤麦田的心了，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担心你。他预感到你会有不安全，所有饭都没吃直接打车过来找你。他也是担心你，为你着想。"
小朵别过脸去不再说话，其实她心底早就软化下来，只是她不愿意这么快就向麦田认输。
麦田把小朵抱的更紧了，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再失去她。
可是E娃说过，女孩子长大了总会谈恋爱的，还会有下一个夏开，麦田他会放手吗？
那天夜里，E娃没有回家，跟小朵一起挤在小床上。
"小朵，还在害怕吗？"
"嗯，有点儿。那个老K好凶的样子，不知道夏开怎么样了？"
"嗨，别为他担心啊，他没事的。鼎鼎有名的打架王还要你一个弱女子来操心啊。答应我，好好睡觉，别再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了。"
"嗯。"小朵重重叹了一口气，坐起来靠在床头，"今天，我惹麦田不开心了。"
"知道就好。麦田对你多好啊，好的我都嫉妒死了，你还要伤他的心。"
"E娃，我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
"我觉得麦田在试图控制我，真的，很早就有这样的感觉。"
"瞎想什么呢？"E娃也坐起来用手指去弹小朵的脸蛋，"麦田是你哥哥，他为你操心是自然的事情。他只不过是太爱你了，怕你受到伤害而已。"
"但愿。"小朵伸手拉灭床头的壁灯，一溜烟钻进被窝，"好吧，不说了，我们睡吧。"
E娃一个人躺在被窝里，瞪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发白。
07
麦田跟小朵赌气，接连几个星期都没有跟她说话。
夏开慑于麦田的威力，中间只悄悄来找过小朵一次，两个人站在校园里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他没有告诉小朵，他又回到了老K身边，他怕小朵会失望。可是他跟小朵之间，原有的可能渐渐地变成不可能。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背叛宿命是那么艰难。或者顺其自然更好，生命更能长久蓬勃旺盛地发展。更或者，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不能走进自己的世界。
蒋凯的邀请当然是泡了汤。
闲的时候，E娃会想起蒋凯来，这个憨憨厚厚的男生在被放了歌子之后只轻轻一笑："没关系，那下次好了，等你们有时间。"
于是，E娃午休的时候悄悄溜去操场上找蒋凯，蒋凯正在篮球场上打篮球，看到E娃赶快跑过来打招呼。
E娃看着蒋凯，突然觉得眼前的男生是那么的可爱，笑了一下说："蒋凯你不是要请我吃东西吗？现在可不可以？"
蒋凯被E娃的主动吓倒，愣了一下还没说话，E娃笑着自圆其说："呵，走到这边，正好饿了。"
"好的啊。"蒋凯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说："不过要等一下，我要回宿舍换下衣服。"
E娃耸耸肩算是答应，一个人坐在校园里的长椅上等。是蒋凯重视，他不想满身臭汗地跟她一起坐在一起吃东西，所以才要求回宿舍准备一下。女生潜意识里都希望男生能关注并重视自己，尽管那个人或者不是她所喜欢的类型，心底里也是幸福的，所以无论多么漫长的等待对E娃来说都不是问题。
蒋凯喜滋滋地跑过来的时候，E娃还沉浸在幸福的幻想里，抬起头看到清爽干净的蒋凯，心悄悄动了一下，或许蒋凯这样的男生，跟麦田是同一型的。
两个人沿着学校的围墙走了很长一段路，走进一家比萨店。
蒋凯熟练地点了一个水果比萨给E娃，E娃心里又是一惊："蒋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水果比萨？"简直太神奇了吧，直接带她来比萨店，直接点她喜欢的比萨，好像是相识已久的老朋友那样熟络和了解。
"都是麦田讲给我听的啊？你和小朵，你们都爱吃比萨，对不对？"
E娃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原来是麦田出卖了他，不过这这种甜蜜的出卖让她的心底暖暖的。至少有一个她喜欢的男生懂得她的口味，还有一个喜欢她的男生想要了解她的口味。
吃完比萨，上课时间也快到了。
§§§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E娃有些紧张，急急站起来往外走，蒋凯却走去服务台。
E娃着急地站在门口，看到蒋凯提着一个打好包装的比萨过来，笑的肚子都疼了："不是吧，蒋凯，你没有吃饱吗？我都快撑死了。"
"没有了。"蒋凯把比萨递到E娃手里，"我是想要你带回去给小朵吃。"
"啊？"E娃一下子愣在原地。
蒋凯羞涩一笑："E娃，我挺喜欢小朵的性格的，真的，希望有机会，能跟她做朋友。"
"可是，小朵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是二十四中的那个，叫夏开。"
"我知道啊。我只是喜欢她，喜欢而已。"
年轻的心总是承受不了太多的心事，E娃的心钝钝地疼着，原来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原来蒋凯真的是没有差错地喜欢小朵的。
那整个下午的课，E娃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一个字，她跟小朵讲不舒服，趴在桌子上偷偷地看小朵，这个文静而又倔强的姑娘，为什么上天要赐予她那么多的幸福？为什么她要幸福得让我嫉妒呢？
课间，小朵打开比萨偷偷吃一口，然后回过头冲E娃乐："嘿，蒋凯那个臭小子，还挺懂得收买人心呢。一个比萨把我搞定。得了，你们的事，我同意。"
E娃看了她一眼，懒得说话，继续浑浑然梦游。
其实，跟E娃一样，小朵也是那种把悲伤藏在心底的姑娘。平时在学校嘻嘻哈哈的，可是周末回到家里，看到麦田紧闭的房门，还有他偶尔走出来的冰冷面孔，尽管他知道他在准备大学考试，尽管他知道他在生着她的气，可是她还是会暗暗垂泪，难过得要死了。
她不觉得她有必要在麦田和夏开之间做一个单选，麦田纯粹在无理取闹，而且现在她跟夏开已经很小心，麦田还是会不开心。她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有一个下午，小朵一直缩在客厅的沙发小声哭泣，麦田紧闭着房门也不出来，偶尔上厕所根本就不看小朵的方向。
江妈妈下班回来，看到泪流满面的小朵，心都碎了，一把把小朵搂在怀里："乖女儿，告诉妈妈，怎么了？"
"妈妈，我好难过。"小朵一下子扑在妈妈怀里大哭起来。
"宝贝不要哭，讲给妈妈听。"
小朵哽咽着说："我惹哥哥生气了，他一直都不肯原谅我。"
"好的，乖乖，小朵不要哭了。妈妈帮你报仇啊，咱不给他吃晚饭，我们吃饱了好一起去打他好不好？。"
"不好。"小朵一下子又笑出来，妈妈总是拿她当小孩哄，她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撅着嘴巴说："妈妈，我没事的，只是很难过罢了，哭过后就好了。"
"乖哦，看电视吧，妈妈做饭去。"江妈妈在小朵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转身去了厨房，小朵满脸泪水的样子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脑海中闪现，曾经发誓，要好好照顾小朵，好好爱她，不让她伤心，不让她难过的。
吃完饭的时候，小朵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她甚至夹了一个鸡翅给麦田，麦田也抬起头笑了一下，气氛渐渐有所缓解。江妈妈就什么都没有说，不闲不淡地讲起医院里一些好玩的故事。
小朵乖巧地坐在妈妈身边，扬着头看她："妈妈，我喜欢听你讲医院的故事，我几乎爱上那个地方了。将来一定要考去医学院，毕业后去妈妈的医院继承妈妈的事业。"
"哦，我的乖女儿。加油吧。"
晚饭后，麦田去厨房洗碗，小朵执意也去。
江妈妈跟小朵说："宝贝，去楼下买冰淇淋好不好，妈妈想吃了。"
"好啊。"小朵光着脚丫子套上拖鞋就走了出去。
江妈妈关好门，来到厨房。
"麦田，小朵今天哭的很伤心，我的心都快碎了。"
"妈妈，是我不对。"麦田低着头站在妈妈面前。
"儿子，能不能答应妈妈一件事情？"
"妈，你说吧。"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都要答应我，要照顾好妹妹，要让她开心。"
"妈，今天怎么讲这些？"
"答应妈妈。"
"嗯，妈我答应你。"麦田郑重点头。
08
麦田站在E娃家楼下打电话。
他的声音异常冷静，或者说是冷漠，他说："E娃，陪我走走好吗？"
E娃心里一惊，走到窗口看到楼下红色电话停里的麦田，放下电话就冲了下去。
两个人并肩朝郊外走去，走到一段废弃的铁轨边停下来。E娃喜欢这种默契，她更期待彼此之间的这种小默契是一种神奇的暗示，所以她一直享受。
麦田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报纸铺在路规上，"E娃，坐会儿吧。"
E娃顺从地在麦田身边坐下，看着麦田憔悴的容颜忍不住心疼起来："麦田哥，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吧，或者说出来了心情会好些，我保证。"
"乖哦。"麦田第一次像摸小朵一样摸了摸E娃的脑袋，"E娃，你跟小朵做姐妹几年了？"
"四年啊。"
"这四年，我对小朵的感情怎么样？"
"好的不能再好了，真的，我都会嫉妒死掉了。"E娃摘了一朵黄色的蒲公英插在耳朵上，小心地问："麦田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小朵又跟你耍赖撒娇了发小姐脾气了？你对她的好，她都是知道的。别再为这些事情不开心了。"
麦田苦笑了一下，轻轻摇头，站起来，走两步又回来，终于开口："E娃，我答应妈妈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照顾好小朵，要小朵开心，可是我真的很怕我会做不到。"
"麦田哥，你已经做的很好了。"E娃笑嘻嘻地摘了一个狗尾巴草在麦田眼前晃荡。
"E娃，是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是很难控制自己。看到小朵跟夏开在一起，我的心就会疼。"麦田的表情痛苦极了。
E娃没说话，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悄悄握住麦田的手。
两个人静静地坐了很久，麦田才渐渐平静下来，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红着脸跟E娃说sorry。
E娃摇摇头说："没关系的，麦田哥，你有事情愿意跟我倾诉，我已经很开心，真的。"
"E娃啊，我一直都说把你当妹妹的，可是我并没有真的对你像对小朵那样好。或许，以后我应该对你好点儿。"
"麦田哥，你已经对我很好了。我很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