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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欲擒故纵,司马懿告老还乡(4)

梯道的尽头,又是两扇金光闪闪的大门——门框顶上的那张绿玉匾上镌刻着“极乐洞天”四个典雅秀逸的流云字纹,看上去令人格外赏心悦目。

曹爽就在这里停下脚步,转头吩咐跟在自己身后的孙谦道:“孙君,你就在这里守候着,绝对不能允许任何人靠近此门,连夫人也不准!胆敢擅入者,你可以格杀勿论!”

然后,他便施施然地推开了这两扇金门走了进去,马上又反手紧紧地关上了。

孙谦再傻,也懂得“金屋藏娇”这个典故。而他,就是曹大将军用来守护这座修建在地底之下的金屋的看门狗!那么,大将军又会在这座金屋里关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美女呢?他到底是顾忌别人的刺探还是不舍得拿出来让别人共赏才把她关藏在这深埋地底、不见天日的金屋里呢?她又会是怎样的一个绝色美女,让曹大将军痴迷如斯?

孙谦正这么杂七杂八地乱想着,从那“极乐洞天”金屋里细细的门缝间,又轻轻流淌出了那一缕熟悉的娇喘呻吟之声。它是那般地悠悠长长、柔柔美美,又是那般地婉婉转转、清清沥沥,抑扬起伏之际竟似挠得他心尖一阵阵发颤,耳根一阵阵发热!然而,当曹爽那粗重如熊的喘息之音响起之时,孙谦便只觉得身上骤然一寒,立刻在心底里骂开了自己:凭你这不入品流的家丁侍卫也配痴想这样的欢娱?那样的尤物,那样地诱人,也只有曹大将军才有福消受得起!你小子真是癞蛤蟆昏了头想吃天鹅肉了!

曹大将军是如此地信任自己,所以才会让自己这个从小和他一同长大的家丁侍卫在这两扇金门外为他默默值守,自己怎么可以辜负了他的这番信任?

屋内的呻吟喘息之声仍在持续不断地传来。曹大将军真是生非凡人,每次做这些事儿,不折腾上一两个更次决不会罢休。孙谦只觉自己身上每一处都似乎硬了起来、热了起来!他脑中轰然一响,随即又近乎本能地在大腿上掐了自己一把,尽力清醒着自己渐迷渐失的意识!他妈的!这金屋里那个女人的声音真是能叫人发疯啊!

就在“极乐洞天”金屋之内喘息渐定之际,孙谦蓦然听得地面上石门板处被人从外面“砰砰砰砰”地拍了四下!

当下,他凝住声气便向屋门内禀道:“大将军——边关来了紧急军情讯报!”

“极乐洞天”金屋内顿时乍然一静,静得一切声音都在一刹那间消失于无形。没过片刻,曹爽便披着一身紫袍急步而出,嘴里嘟哝着:“这些个吴贼、蜀寇!扰得本大将军这个时候都不得清静,本大将军迟早都要收拾了他们……”

他仿佛竟是没有理会到这两扇金门的一侧还一直值守着一个像木头人一般的孙谦,瞅也没瞅他一眼,就把那两扇金门一掩,“咚咚咚”地沿着那石阶梯道往上面心急火燎地跑了上去!

原来,曹爽再淫靡好色,也懂得边关军情丝毫耽搁不得,所以满脑子的一切浮思杂念都被他一慌之下全抛到爪哇国去了!而孙谦,则居然被他完全遗忘在这个地下洞室里了!

孙谦其实在曹爽从金屋里摔门而出的一刹那,也曾经一闪念间想到应该跳过来跟着曹爽一道出洞而去,但今天他的脚步却陡然似鬼使神差一般在暗中稍微缓了一缓,待他忽地回过神来,曹爽的脚靴声早已消失在石阶梯道的顶端了。

他心底一颤,慌忙便欲追随而去——就在这时,“极乐洞天”金屋的那条门缝里却突然传出了那个娇嫩得仿佛能够滴出蜜汁的声音来:“这位军爷,你何必去得这般性急?”

一瞬间,这声音便如一块无形的磁石一般将他的整个心神都吸引了进去,他心头就似沸水一般翻滚起了那样一个灼热的念头:推开金门看一看她!看一看她的真面目!看一看这个只凭着娇声柔语便足以颠倒众生的女人的真面目!纵是自己为了这一举动被大将军鞭笞重创,也顾不得了!

那两扇沉重的金门被缓缓推开了,一派柔和明亮的光华扑面迎来——金灿灿的屋顶悬挂着一颗灯笼般大小的银色宝珠,洒下缕缕毫光,照耀满屋。

在那珠光金华的辉映之下,却有一个身材窈窕之极的女子正从榻席上站起,背壁而立,悠悠举眸望向他来——孙谦一看之下,顿时便觉眼前一眩,那女子的璀璨风采刹那间将满屋的珠光宝气全都盖了下去,像美轮美奂的浮雕一般凸现出一个走下凡尘的翩翩仙子来!

然而,这翩翩仙子却是带着几分与众不同的精怪。她在端庄优雅的气质之中似乎又混合了一抹说不出的惊艳来——一幅薄若蝉翼的黑纱轻轻掩着她胸前玉碗倒覆似的双峰,随着她一呼一吸之间那黑纱又颤颤然微开微合,隐隐露出那雪亮的肤光和鲜润的嫣红,一下震得孙谦几乎连七魂六魄都要倏地散了!

孙谦慌忙咬牙忍住沸腾的欲望,把目光急移而开,不好意思地向那美人的脚下看去,却见她那玉白的脚踝处紧紧缠绕着一条小指般粗细的银链,银链的那一端拴在金屋墙脚的银环之上——这条银链禁锢了她的活动范围只能在二丈方圆之内。

那美人却似笑含嗔地迎视着他,慢慢将胸前黑纱往上轻轻一撩:“来吧!妾身已经等您很久了……”

孙谦低吼了一声,只觉浑身的血液“轰”的一下全都烧了起来,他再也控制不住了……

春风度尽之后,孙谦缓缓从迷梦中醒来,却见那美人正抱着双膝坐在榻席边饶有兴致地一直注视着他。

“哎呀!孙某该死!孙某该死!”孙谦慌忙披上衣衫,像被蜜蜂蜇了一下似的跳了起来。

“你是该死——你居然连你们家大将军金屋深藏的娇娃都敢乱碰,你真是该死上一百遍都有余了!”那美人瞧着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用异常冷峻的语气不紧不慢地说道,“军爷——你害不害怕本才人在大将军再次来到这里之时会向他告发你今天在极乐洞天金屋里所做的一切啊!”

“是……是你引诱我的!”孙谦喃喃地说道。

那美人淡淡笑着用手拉了一拉缚在自己脚踝上的那条银链:“你认为大将军会相信你的辩解吗?你瞧一瞧,我连大门口都走不过去,拿什么能引诱你啊?”

“是你的声音、你的声音……”孙谦如同见了魔鬼一般直盯着她,“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哦,你别害怕——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就不会向大将军告发你了。”那美人用手指捏着那条银链甩来甩去,悠悠地笑道:“而且,我以后还会一直像今天这样对你好的。”

“大将军待我孙谦恩重如山,孙谦今日所为真是对不起他呀!”孙谦涕泪俱下地说道。

“呵呵呵……你和曹爽之间,谈不上谁对不起谁的。”那美人冷冷地瞟了他一眼,“这些话你今天不明白,以后有一天你会懂得的。罢了,时间也不短了,你快走吧!”

当孙谦有些木呆呆地走到金屋门边时,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回过头来向那美人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美人遥遥望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古怪而莫名的笑容来:“我么?我是曾经侍奉过先帝的皇宫鹤唳馆才人石英。”

……

曹爽并没有察觉孙谦和石英的这一次苟合之事,后来依然在每一次到极乐洞天金屋来享受石英之时,都把孙谦带上关在门外值守;而孙谦也一直小心翼翼地掩饰着一切,依然每一次站在婉转诱人的呻吟声和粗重如牛的喘息声中像一尊石头人一般为曹爽值守。

终于有一天,孙谦趁曹爽远出京郊狩猎之机,再次偷偷潜进极乐洞天金屋与石英私通。这一次事毕之后,石英提出了要求:“你今天出去之后,给我带一个东西到京都西坊的八宝来当铺里去当了……”

“什么东西?”孙谦惊愕地问。

石英从发髻上取下一支鹤形金钗递了过来:“你就把这支鹤形金钗带到八宝来当铺里交给那个掌柜……那个掌柜会给你换成一支青鸾珠花,你把它带回来给我……”

孙谦将那鹤形金钗捏在掌心里看了又看:“你去当铺当掉这只金钗干什么?换回那支珠花又干什么?你别是在搞什么名堂吧?!”

“不错,这里边就是有名堂。”石英微微地笑着看他,“不过,你可是答应过要听我的话的。”

“不行!大将军待我恩重如山,对不起他的事儿我不能干!”孙谦的声音一下硬了起来,“你若再逼我,我就向大将军服罪自首去!”

“恩重如山?”石英朝着他微微一撇嘴,“你以为曹爽他真的待你们这些家丁家将就很好?”

孙谦鼓着两眼直瞪了过来:“他待我们亲如子弟!”

“亲如子弟?呵呵呵……我在后宫中只听说过唯有太傅司马懿才是真的待他家丁家将亲如子弟。牛金原本是他司马府的部曲家将吧?可是司马太傅硬是一路提拔让他做到了正二品的后将军兼骁骑将军,食邑二千户!你孙谦呢?也算是为他曹家拼死卖命了这么多年,他居然仍让你当一个小小的不入品流的家丁侍卫长!”

孙谦喉头一窒:“孙某一直没有机会跟随先大司马曹公和曹大将军出去征伐杀敌过嘛……”

“不是没有这些机会,而是曹家不给你这些机会——或许,他们从来就认为曹家的奴仆一辈子都该是卑贱的奴仆,一辈子都该关在府院里效命。哪像人家司马太傅,只要你有真本事,就是最下等的奴隶也可以提拔成威威风风的大将军!”

孙谦沉默了下来。是啊!这个石英讲得没错,曹大将军一掌权,就是任人唯亲,不仅给他的几个兄弟全都安上了这样那样的高官要职,甚至连曹家最不成器的纨绔子弟曹绶也被他任命为大内禁军步兵校尉!这简直让孙谦看了都暗暗嗤笑不已,这曹绶算什么东西啊?他除了会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之外,哪里有什么统兵作战的真本事?这不是把任贤举能的国之要务当作儿戏一般吗?

石英看着他,款款又道:“孙谦,不瞒你说,有些事情我都不好对你讲。你知道你一直拼命效忠的主子,那个曹大将军是怎么对待你的吗?他故意让你站到极乐洞天的金屋门外值守,其实是有一番别样用心的……”

“什么样的用心?”孙谦一惊。

“他就是要故意弄得我在这里面叫出声来,就是故意要让你在外边听到我的声音,就是要故意在你面前显耀他几乎掌控一切的权威感。他、他就是一个十足的变态!你知道吗?”石英忽地红了眼圈,哽咽地说道,“你想,他难道不知道你是一个男人?他难道看不出你心底的欲望?他难道不明白你在外面对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的我会本能地产生无边绮思吗?呵呵呵……他关藏着我这么一个稀世尤物,却不能向任何外人炫耀,这该是多么地憋闷啊!

“于是,他刻意选择了你作为炫耀这一切的对象。所以,他才会每次以‘你最为忠诚’为名而把你带到金屋门外来值守……你知道吗?他不止一次地给我谈起过,他就是喜欢这样一种操弄一切的权威感。男人、女人,同时都被他玩弄了,哪怕清丽绝俗如我石英,哪怕彪悍生猛如你孙谦,其实都是他用来泄欲尽兴的玩偶……”

“不要再说下去了!”孙谦“咚”的一拳打在亮晶晶的金壁上面,指节伤口处滴出了一粒粒的血珠。

石英闭住了樱唇,静静地瞧着这个心伤欲裂的男人,一双明眸里不禁盛满了泪光。

过了许久许久,孙谦的胸膛仍是激烈地起伏着,一直难以自抑。他蓦地回过头来,瞪着石英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是司马懿的细作!哼!可是,你口口声声称颂不已的那个司马太傅,为何却任由你这么一个忠于职守的死士细作沦陷在这暗无天日的金屋地牢之中遭人蹂躏而不出手救援呢?他们待你的恩情却又何在呢?”

石英伸出纤纤玉指,慢慢抚摸着缚在自己脚踝上的那条银链,徐徐言道:“司马太傅待我们的仁义恩情并不在一时一事一人之私,他在辅政之初就准备让中书省拟诏将先帝纳入掖庭的才人、宫娥们尽行遣散出宫,放回民间与亲人们团聚……”说到这里,她脸上浮起了一片灿烂的笑意,“那个时候,是我们这些幽闭深宫的才人、宫娥们最开心的日子!真的!没有比听到这个消息更开心的了!

“不料曹爽这厮暗怀私念,却顶着司马太傅的这道惠政建议死命不办……直到那天我被他们偷偷绑进这金屋地牢里时,他才得意忘形地亲口承认了,他当时那么做,就是想拖延到他有朝一日大权尽握之后再霸占我们!古话说:‘玩物丧志,玩人丧德。’似曹爽这般玩物玩人、丧志丧德、猪狗不如的人若是还不倒台,只怕老天真是瞎了眼了!”

曹爽引众怒

曹爽已经渐渐地不满足于在洛阳京城里半遮半掩地寻欢作乐了。在洛阳京城里,那些元老宿臣们太多了,耳目也太杂了。自己做的那些丑事若是哪一天在这里败露了,只怕稍有不慎就会引起轩然大波,倒会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而且,他也很不喜欢每日坐在朝堂上和孙资、刘放、司马孚、王肃、高柔那些老家伙阴阴冷冷的目光十分无聊地对峙下去。虽然自己也明显地感到太尉蒋济、尚书仆射卫臻等中立派元老的态度似乎早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曹爽却仍然满不在乎、我行我素。我是魏国辅政大将军,我家父亲曹真为大魏任劳任怨效命了这么多年,我又曾经和深怀异志的司马氏一党进行过殊死较量,论功行赏,这整个曹家江山的一半几乎都是我们父子兄弟一家人为当今陛下拼命挣来的!现在我代君执政了,难道好好享受享受一下、慰劳慰劳自己的劳苦功高就不行吗?

这些想法一旦充满了曹爽的脑海,他便觉得自己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心安理得了。但为了避免公然招来众怨,曹爽决定把享乐之地转移到大魏的应天受命之地——陪都许昌去。太祖武皇帝、高祖文皇帝曾在那里经营日久,且不说其中的殿堂楼阁鳞次栉比、奢华精丽,那方圆十里、异兽充盈的赤鹿园,那碧波荡漾、百舸争流的朱雀池,还有那凌霄而立、群芳荟萃的炎汉长乐宫(听闻那里自汉献帝刘协当日迁出之后,里面便幽居着太祖武皇帝、高祖文皇帝等两代君王数不清的遗妃遗嫔呢!)……这一一念来,何处不是令人心醉神驰?

曹爽愈想愈溺,心意一定,便以巡视许昌兼庆贺自己四十四岁生日为理由,准备了离京南下而行。他这个辅国大将军今年是四十四岁了。这应该是一桩极为隆重的大事,当今陛下既然尚未临朝亲政,那么他这个“无君之名而行君之实”的大魏重臣的生日就该当成为一个足以使万民共庆、百官齐贺的重要节日!在他的授意和安排之下,在两三个月前,一些藩邦使臣和州郡牧守便不约而同地呈进了请求为曹大将军举办生日庆贺以慰其勋、以彰其荣的奏疏。然后,少帝曹芳毫无意外地下旨恩准了。于是,由洛阳通往许昌的十三条驿道顿时变得空前地拥挤和热闹起来:香车宝马、美人娈童、鼓吹乐伎、名酒佳肴、琳琅妙器、方物特产等犹如群星逐月一般络绎不绝地南运而去……几乎满朝上下都在围绕着曹大将军的这场生日贺会作着紧锣密鼓地筹备。其间,司马孚、桓范、何曾、傅嘏等人曾经提出过“不宜铺张奢侈”的谏议和意见,但都被曹爽利用少帝曹芳的圣旨给硬生生地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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