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器指示灯滴滴轻响,微乎其微。
床上的中年男人半闭眼躺在床上,冰冷灯光雕刻地那张侧脸出奇冷峻。
门响动,红色皮裙女人走进,清素的病房忽的充盈着陌生而熟悉的香气。中年男人眼皮微动,悠悠睁开眼。
蓝眼里依稀可见未消散的浑浊,透着精光的瞳孔缓缓转向靠近的女人。
“你输了。”华琼坐毕,当着宋任重的面,优雅而慢条斯理摆弄着手里的白色花束。鲜红指甲掐着白色花瓣,深深浅浅留下一道道刻痕指甲印。
当初两人打赌,横空出世的阳洛天与血缘浓厚的宋任重,谁在列衡宇心里谁的分量更重?
用圣华集团的绝对统治权为筹码。
最后毫无悬念地,宋任重输了。自此,华琼占据圣华集团过半的股份,完完全全成为统治者。
宋任重提前服用刺激心脏病发的药丸,所谓的被阳洛天“气得病发”的表象不过是一场预先导演的戏。目的,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在儿子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现实沉重而冷酷,以至于病床上的中年男人有种就此长眠的冲动。低低叹口气,宋任重开口:“你赢了,以后我不再干预你的任何决定。”
华琼艳丽眸子扫过苍老不少的中年男人,他俊秀依旧的脸庞溢满沧桑悲凉,仿佛看透生死般的寂寥空洞。
华琼指甲一掐,心头蓦然酸楚。猛然起身,华琼将手里的白色花束砸在地上,情绪几乎失控:“宋任重,你就这么逃避一辈子吧!活该你妻离子散!亏得列语嫣死得早,否则她绝对后悔看上你这种懦弱的男人!你以为我愿意接手你的圣华集团?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着天天勾心斗角?我是你妻子,不是你逃避现实的盾牌!”
十年前,这个男人逃避列语嫣的死亡,将圣华集团拱手让给毫无防备的华琼。世人皆以为华琼崇尚权力财富,夺权压族,殊不知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妻子为了挽救丈夫家族不得已的下策。
再强悍的女人,心窝子里总有那么一块柔软的地方。装强悍装久了,骨子里也有了强悍的武装。
“宋任重,好,你很好!”华琼双眸悲怆,指尖泛白,精致妆容扭曲残酷,恨恨道,“你就逃避装懦弱吧,我告诉你!一月之内,我势必把你这个儿子给毁了!”
声音尖利刺耳,华琼的高跟鞋踩过白色花束,病房大门轰然关闭。宋道远闭眼,敛去眼底涟漪阵阵。
这辈子,负的人太多。
弥补华琼,亏欠了语嫣;弥补语嫣,亏欠了华琼;弥补两人,亏欠了子女……宋道远只恨骨子里的怯弱,人生已过半,终究匆匆全部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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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魅影划过林**,摇曳婆娑的绿影映衬车上白衬衫少年微紧张的模样。
阳洛天干笑着扯扯自己的衣领,试图驱散心里的热气儿。
不知是今儿天气热,还是心里紧张发热。
偷偷地、猫咪似地瞄了瞄身边的人,瞅见那张冰冻三尺的俊脸,阳洛天忽的就通体冰凉。
车内死一样的寂静,跑车转了个方向,直奔CBD最南方的巨大建筑群。
阳洛天眯着眼睛逆光看过去,玻璃墙反衬夏日阳光,挺秀巍然拔地而起的雄伟建筑-----正是列氏集团中央大楼。
直到被自家小白拖进中央大楼顶层办公室,阳洛天脑袋还是迷迷糊糊的。
照理说,把未来公公气得心脏病发住进重症监护室,小白至少该用发发怒、装装狠、扑倒强吻之类的行动表示表示。
可是……
阳洛天眨巴滴溜溜转动的眼睛,瞅着肃穆大气的总裁办公室,瞅着办公桌旁已经忙活着处理公文的首席执行官大人。
小白这是玩哪样?
暴风雨前的平静?
阳洛天在脑海里假设----假设自己把老爸阳光华气的进了重症监护室,老妈的反应……
嘶嘶~后果不堪设想!
阳小哥张张嘴,发觉自己一个字眼儿也吐不出来。狐疑的目光落在巨大的落地窗上,窗外建筑群呈现着匍匐诚服的绝对姿态----难不成小白打算把自己从列氏顶楼扔下去蹦个极?
这世上有种人不怒自威,不笑自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阳洛天觉得自己像是油锅里的一条鱼,正面煎了煎背面,两面煎熬腹背受敌。尼玛列衡宇心思深沉地要命,阳洛天用尽毕生所学都不能从那张极品皮囊里看出点儿蛛丝马迹。
坐立不安,阳洛天生怕小白猛然扑过来剥皮拆骨。
然而某小白丝毫没察觉阳洛天的异样,他接到手下的报告---宋任重进入西院别墅。了解宋任重的列衡宇,当即开车从列氏总部飞驰返校。他担心自家小猫咪被莫须有的挑唆给动摇了羽毛心,一个脑袋不开窍就离家出走。
至于后来的目击心脏病发,列衡宇仅仅心头一拧,心微痛过后是淡淡的悲哀。
宋任重的确有心脏病,不过这么多年来从未复发过。这个中年男人心思深沉,意志是天然的保护膜,仅仅一个阳洛天,还不至于让这个久经沉浮的男人病发。
除非……宋任重服用了某些刺激性药物。
看透一切的列衡宇,不得不把阳洛天搁在身边随时看护着。呆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最近欧洲方面局势紧张之极,列衡宇精明脑海里久久思考着如何最好化解即将到来的危机,也顾不得安慰自家胡思乱想的猫咪。认真思考欧洲局势的列衡宇,连带着表情动作都严峻冷酷起来,这模样落在阳小哥眼中,又是另一番光景……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以为你在酝酿怒气,你却在思考经济……
可怜的阳洛天,用自虐的方式在脑海里把自己屠杀了几百次。
最后换来一段奇异的对话。
某小白:“晚餐想吃什么?”
某洛洛(颤抖):“你……想要做什么……小爷告诉你啊,甭、甭以为这是你地盘就可以胡作非为……”自顾自捂着小胳膊,防备地盯着靠近的男子。
某小白(一脸懵逼):“……吃东西怎么就胡作非为了?”伸手试图拉过往地板上倒的某人。
某洛洛(大骇):“尼玛小爷错了还不成,保证以后再也不把宋校长气的发病-----你爪子往哪儿碰呢?”
某小白:……
仿佛,误会什么了。
总之这一段小插曲儿就稀里糊涂过了。
多年后,翘着二郎腿坐在中国国安局办公室里的阳洛天,不经意和自家老公提起这件事儿,这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