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清林张大他的眼睛，他想起昨天晚上姜珊那掩饰不住的彷徨的神情。
“你不知道，那是因为你没看电视，当然你看电视也看不到这些情况，但是如果你在各大城市有朋友，如果你和他们通电话，你就会知道我说的事情是千真万确。上午到现在，我在许多地方的朋友，和我通电话、发信息，使我得知他们所在地方的火爆场面。说不定，现在有些地方的通讯都已经中断了。”裘千方说，“是谁制造了这场混乱？是神秘而强大的公子会。但是如果你要问，是谁造成了这场混乱？没有人能回答你的问题。因为这场混乱是以建国以来最大的反贪腐运动为导火索的。是谁点燃了导火索？是谁放置了导火索？……”
“这不关我的事。不是我点燃的，也不是我放置的。”古清林突然心烦意乱地说。他的心里关心和担心的是，姜珊写的那张便笺到底到哪儿去了，如果被别人捡了去，问题可能会很严重，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是的，这不关你的事，也不关我的事！”裘千方怒道，“公容联会每个月给我基层干部的待遇！每个月发几百块钱，每个月要我学习公容联会的各种理论和最新精神！每次过组织生活，都要宣誓绝对忠诚于会忠诚于国忠诚于人民！我原想，这是我的政治资本，镀了这层金，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挡一挡。但是现在，那个什么公子会的公子特使，把我招进了公子会！它也要我每个月学习公子会的各种理论和精神！也要我过组织生活，要我常常宣誓绝对忠诚于会忠诚于国忠诚于人民！公子会承诺给我的待遇，将是局级干部的待遇！每个月发给我的钱，将是公容联会的七八倍。可是我稀罕吗？我不稀罕，我他妹妹的一点儿都不稀罕！我只希望他们现在同时把我开除，还我自由！”
看到裘千方两眼通红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古清林只好不懂装懂敷衍说：“公子会，顾名思义，是老一辈革命家的公子少爷们，他们不满袁立政府的所作所为，或者是袁立政府太多贪官，或者是袁立把他们的老爸老爷打下去了，于是他们组成了公子党。他们跟袁立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于是对立起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问题是江湖没有退路。现在我就陷进了最大的江湖。一朝进了公容联会的门，就永远也退不出来了。而一朝进了公子会的门，也永远退不出来了。你叫我如何是好？他们本是同根生，可不可以相争不要急？他们可不可以和、可不可以协？可不可以和协起来一起干事业、一起搞发展、一起赚钱发财？！”裘千方抓住自己的头发说，“一只脚踏进了这条船，一只脚踏进了另一条船，现在他们要开往不同的方向，要把我撕裂，我该如何是好？你说，我能让他们知道我脚踏两条船吗？我能不隐秘吗？我能高调地说，哦，我是公容会人，哦，我又是公子会人，哦，公容会人、公子会人都是达官显贵，那么我是双倍的达官显贵，我能吗？不能。我只能有时候到这条船上开开会、过过组织生活，有时候到另一条船开开会、过过组织生活，如果时间有冲突，如果行踪被发现，那么我就只有找借口说，我是为了革命的需要到对方阵营去潜伏卧底。你说他们会相信吗？”
古清林劝裘千方说：“你不要想太多，也许不止你是这样，也许很多人都是你这样，也许公容联会的许多基层干部都是这样，也许公容联会的许多高官也是这样。公子会通过这样一闹，把公容联会的人都变成他们的人……”
听到这里，裘千方忽然两眼一亮，他想通了——从基层干部到高官，大量的公容会人，在保持着公容联会的身份的同时，也暗中成了公子会的人，因为公子会掠夺了大量的财富，发的工资更高，给的待遇更好，给出的承诺更优厚，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拒绝的后果很严重……
裘千方笑意吟吟的眼神，看到了一种美好的未来，那就像是一条两头蛇在舞动的煞是好看的壮丽画面。这条蛇，只有一个身子，但是它有两个头，两个头不停扭动扭打，张嘴吐信，疯狂大战，极其壮观，极其凶残。是的，人民永远只有一种，蛇的身子就是人民。既然身体只有一个，那么控制和指挥这个身体的干部队伍，即神经系统，也只能有一个。但是如果这条蛇有两个司令部，那么两个司令部都会说它才是人民的头、它才能控制和指挥整个神经系统，那么两个司令部就会打起来。
两个司令部打起来了，他们的干部队伍，却只有一个——即使不完全使一个，也是如影随形，不可分割。他们都需要这支干部队伍，他们都争取这支干部队伍。这时候，一切都变成了烟花表演。干部队伍就像是他们请来的烟花队伍，这个村头花五万块钱，好，我在你这个村头放烟花。那个村头花十万块钱，好，我在你那个村头放烟花。至于什么是烟花呢？大罢工、大暴动就是烟花，一切戒严和宵禁，也是烟花。花的钱，最终都是人民的钱。消耗的、浪费的，都是人民的时间、金钱、生命。上演的是，不过是一场闹剧。斗争的，不过是两个头的两种思想。
裘千方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放烟花时，他是烟花队的点炮手，放完烟花后，他将是舞狮队的舞狮者。
想通了这一点，今天下午公子会给他带来的郁闷，也就烟消云散了。全国范围内的大战刚刚开始，将如火如荼愈演愈烈，但是他一个人的内心的大战已经结束。刚刚他还在想，要是公容联会或公子会把他开除了就好了。现在他知道，那种想法是厌世的、消极的。现在，不要说公子会，就算是老爷会、孙子会、太后会、妈妈会，只要有存在的合理性，只要有发展的可能性，他都愿意加入，都愿意干，就算是要他腰挂六国相印，他都干。
裘千方心情大好，他充满哲理性地对古清林说：“我一直在找你，只要你我都在这个营城，甚至可以说，只要你我都在这个世上，以我的能力，我迟早能找到你。而现在，我就找到了你。这个世界很小，风起云涌，风云际会，我们的久别重逢，看似偶然，其实是必然，是某种缘，让你我重新相会，让我不再孤单。兄弟，我会让你的生活永远都不必担惊受怕，不管什么社会，不管什么时代，不管什么制度，不管什么潮流，不管什么朝代，我都保证，只要兄弟我在，兄弟你就没什么好担心的。现在外面很乱，但是你不用担心，我是公容联会营城市工会三六五小分队队员，账号HAO123，密码XXXXXX，你和我共享这个账号。如果戒严巡逻队为难你，只要输入这个账号和密码，他们就会放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