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公容联会党校学生必修的基本常识，在我担任教导主任期间编制的一本教材中，我是从‘土地革命怎样调动人们的主观能动性’开始讲述的。”花木荣说，“这些知识让我受益匪浅，我从十五年前开始在各个城市的郊区大量收购地皮，随着城市面积的不断扩展，那些郊区现在几乎都成了市中心，升价百倍都不止。”
夏永昌点点头，沉吟道：“你发扬光大了你外公和舅舅们创下的家业，无怪乎人们常说生子当如花木荣。在过去的这些年里，落后的天野国要实现国防现代化，离不开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因此大地集团的主要业务不是销售军火，而是采购军火，广泛采购全世界先进技术，小范围转让销售给兄弟国家。军火生意让你的家族在世界范围内广结良缘，它培养起来的人脉也许比一百个外交部长在这个世界上的关系加起来还要强，能够让你的家族在一百年后免于衰落，但它并不是你们真正赚钱的生意，因为僧多粥少，肉多狼更多，嗷嗷待哺等分红的大有人在，你们其实只能赚点辛苦跑腿费而已。所以，十五年前，在大地集团为你们赚足了人脉之后，年轻的你就开始强烈建议你的舅舅功成身退，考虑战略转型。你选择了房地产业。这些年来，你在自己本人的基本工作之外，在你的家族的大地集团事业之外，悄悄地缔造了一个地产金融帝国，创造性地继承了大地集团为你们带来的人脉，不但让你的家族成功实现了战略转型，而且反过来也保护了大地集团继续存在下去。因此，你无可置疑地成了你们家族的新一代掌门人……”
“老师明鉴。”花木荣不禁暗暗惊叹夏永昌眼光毒辣，笑了笑，然后叹说，“军火采购和销售不可能永远需要大地集团来做，也不可能永远是朝阳产业。事实上，大地集团从创建之初就一直在研究如何转型。贩毒我们不屑去做，走私终究也是作茧自缚。影视综艺娱乐业虽然也是暴利行业，但是它总是新人辈出百花齐放，不可能垄断，不可能一枝独秀做大做强，而且人多口杂，容易把我们红与黑的关系网络推到风口浪尖。至于正当的进出口贸易，以及商场超市零售业，甚至于工矿实业，程序太过复杂，管理太过繁琐，运营成本太高，纯利润自然也就太过微薄。什么都不好做，好做的我们又不想做。这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我们研发了很多项目，大部分项目都是此一时彼一时，缺少长期稳定可持续发展的核心竞争力。以前我们没有能力操纵股市，现在我们有能力了，却不能只顾自己赚钱，更多的时候是服从国家经济战线的需要，与错综复杂的国外资本力量作斗争，宁愿做亏本生意，也要把保护国家财政金融当做政治任务来做。”
“我估计，你这么痛哭流涕地一诉苦，恐怕就连金总理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心软。”夏永昌指着花木荣哈哈笑道，“所以，在十年前，当‘大力建设中小城镇’、‘大力兴办乡镇企业’、‘大力缩小城乡差距’之类的口号宣传起来之后，你和你的整个红色关系网焦急万分，大家一致站出来，软硬兼施，把这些思维消灭在了萌芽阶段。你们希望国家投入大量资金在二十年内把伯京、营城、东关、广珠市这些一线城市的面积扩展十倍，因为在它们的市郊有你们投资的使用期为五六十年的大量地皮，这样做可以让你们的投资升值成百上千倍。为此，你们促使国家把未来五十六年用于‘大力建设中小城镇’、‘大力兴办乡镇企业’、‘大力缩小城乡差距’的资金挪过来，用于一二线大城市的市政建设。这样做对你们没有任何坏处，因为你们在穷山僻壤没有任何地皮。直到现在，这样的事情仍然在不断上演——国家用于乡、镇级别的农田水利工程建设的巨额拨款，通常都是被县级、州级城市用到了城内或环城的河道风景建设，挪用了就挪用了，却仍然欺世盗名地把功绩编造在农田水利项目的成果册子上……”
花木荣耸耸肩说：“是的，城内或环城的河道风景建设，可以使毗邻周围的商品房成为名符其实的所谓什么‘盛世豪庭’、‘太湖花园’，可以让它们以更高的价钱更快地卖出去。这不是公派和容派的态度区别和认识区别，如果您是州长或市长或县长，您也会这么做的。这是‘杀乳猪’还是‘养肥了再杀’的哲学问题，拨款一万就是一万，每个乡一万、每个镇二十万，能做什么事？如果钱生了钱，一州一市一县财政力量充沛，回过头来再给你一个乡五万十万，那不是更好吗？房地产业的最大受益者不是开发商私人，而是政府。土地是国家资源，市政工民建筑特别是商品房，有许多审批程序，有许多交易费、公证费、手续费和税收费，银行的钱也流转了起来，带动各行各业循环发展。房地产业发展起来了，财政收入也就大大提高了，整体国民经济才能持续快速发展，保证胜利完成每年国民生产总值增长率的计划任务。”
“花木荣同志，如果你是真傻，那么我为你这种人能够担任党校教导主任十年而感到悲哀。如果你是装傻，那么我请你不要在老夫面前装傻，你提出的‘哲学问题’是一个伪命题，相当错误！真命题不是猪的命题，而是‘让鸡生蛋与杀鸡取卵’的命题。像你这样满脑子是屎的州长、市长、县长，为了完成经济建设的任务而不择手段，毫无疑问正是‘杀鸡取卵’！你们用‘养肥了再杀’的猪的伪命题来混淆视听，使人们错误地认为你们的下三滥手段也是‘让鸡生蛋’的其中一种。”夏永昌两手扶着扶手，正视着花木荣说，“‘天野国已经非常强大’的口号非常危险，天野国的富人移居海外，天野国的外汇储备只是纸上富贵，天野国的资本力量丝毫不能撼动天野国的对手，天野国的财政没有实惠天野国的人民，天野国作为人力资源庞大的发展中国家的优势在悄悄萎缩，天野国的核心竞争力在渐渐消失，天野国已经深深陷入‘国富民穷’的尴尬之中，天野国的种种不平衡、不均衡的隐患已经成为动荡不稳定因素在搅乱着天野国本身。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些为了完成经济发展任务、做作个人政绩的政客们的‘杀鸡取卵’的行为。我不讨厌任何一个房地产商，但是我讨厌很多市长。有趣的是，很多市长其实都是房地产商。”
花木荣沉默良久之后，站起来在书房里转了两圈，在书架前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擅自取出一本书，说：“是时候了，先富裕起来的人们带动别人也富裕起来，先富裕起来的地区带动别的地区也富裕起来，先富裕起来的城市带动农村也富裕起来，这句咒语是时候该应验了。发展改革到了现在，这种大势大潮是任何人都不能阻挡的，就算金总理也必须去顺应它。夏老师，从理论上，你比我更懂得它，但是在直觉上，我能感觉到的，也许并不比你少，因为我身在其中。那么，如果我说我纯粹就是一个房地产商，绝对不是你讨厌的市长，现在你可以喜欢上我吗？城乡差别缩小后，道路、水、电、网络通到所有山村后，现代化医疗、卫生、教育机构进驻到山村之后，我该怎样完成了我的再次转型呢，你可以告诉我吗？”
“很好，你就去做这些事情吧，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你也就完成了你的转型。”夏永昌的背对着花木荣的背，说，“当乡下生活便利的时候，乡镇企业重新开花之后，城乡差别缩小了、地区差别缩小了，房价就会回到金总理认为合理的水平。当你不再是一个房地产商的时候，你会发现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你会发现八亿农民中有你需要的人才可以壮大你的主力军，你会找到天野国唯一剩下的核心竞争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