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近也有近的矛盾
几天工作后，家良感到还能对付，班里虽然把他当作老师傅看待，但并没有怎么为难他，而实际上因为正式安装工作还没有开始，如今最麻烦的也不过是叫他和大家一道在集体宿舍里安装安装电灯而已。安装电灯要爬高挖低，停着梯子，抬着头在半空中操作，是比较辛苦的工作。但家良已经长久没有做这些具体电工活儿了，正好练练他的手艺，感到也蛮好的。安照规定，当时的一个内线电工，包括布线在内，一天要安装五只电灯和五只开关。但家良现在远远跟不上，一天紧紧张张下来，也就能安装三四只电灯和开关。这个速度和他们复员军人新电工不相上下，称不上是老师傅呀。所以他得紧紧跟上才行。
在他报到一礼拜后，从杭州又调来一个电工，是五八年参加工作的两级工。他是本地人，因为家属还没有来暂时也和家良一起住在同一个集体宿舍里。看样子他是从车间第一线来的，技术比较熟练，和他一起去安装临时灯时，他根据现场情况很能出主意想办法：干线怎么拉，开关怎么装，灯头装在那里比较合适。家良感到自己名义上虽是高他一级，干活却还没有他熟练，于是他就虚心诚恳地请教他。按照他的主张来做。这样两个人配合得也很默契。最主要的是两个人才都是从外地调过来的，一时都为能在新厂工作而感到高兴。
班里的同志对他也还体谅，有时礼拜天有车出去，就叫他搭便车回家去好了。班长对他说，礼拜一回来上班车赶不着稍为晚一些也没关系。于是他就向班长请了一下假，提前个把钟头回去了。自然，他现在的家就是雪梅工作的陈村卫生院。有时雪梅有点头痛脑热的，卫生院所打电话来，他就下班后步行回去。十五公里路走一个半小时就到了。有时走到那里，小镇上已经万家灯火了，但他还是感到那么的愉快和幸福，因为他想到当年在遥远的闽南，过春节放十天半月的假他都无法回来的。如今雪梅一个电话，虽是夜里没有车走一个多钟头也就能到了。从此再没了远离家乡的相思之苦，现在他想念妻子了什么时候回去都行，和雪梅近在咫尺的同一方天下了。
想到如今还有成千上万的在外远离故乡在外地工作的异乡人，一年见不到他们一次妻子儿女，他算是幸福的了。他深深地感到毕竟是回家乡的好呀。何况如今他回来也不算晚，他才三十六岁，雪梅才二十九岁，孩子也只有一岁，如今晚婚有的人在他们这样的年纪才刚结婚呢，因此他感到现在他们调在一起也不算晚。
但是他没有想到，远有远的不便，远也有远的好处。而近有近的好处，近也会产生近的矛盾。近了，什么事情彼此都知道，由于两人看待事物的态度和观点不同，彼此也会产生磨察和烦恼。
工作了一礼拜之后的一个星期天，家良想着如今总算回到了家乡，和妻子孩子团聚，到新单位工作也有了一点眉目，领导和同志们待他们很不差，也了解了这里新单位的一情况，就给鹭江的领导和亲朋好友们写一封信告诉一下他回到故乡的情况。他在陈村，买了一信壳信纸，在一个礼拜天的上午，拿一个小板凳，坐在床边，就像在部队时那样，床铺上垫五块硬纸板，详细地告诉鹭江的同志的朋友们他到这里后的情况和感觉。首先他给王长胜写了一封，这封信里，家良对王长胜说的大都是感激的话，在信中向王长胜介绍了在新单位的工作情况，和新厂的繁重任务。到末结，他对王长胜说：“这里的工作比鹭江老厂繁重多了。困难也更多。但他有信心要把这些工作做好，把领导交给他的任务完成好。
在给有关领导和好朋友们写了感谢信之外，他当时想了一下，还应该给李琳写一封信，因为他在育美车站，和她邂逅相遇，之后又匆匆分手，他很想问问她到了鹭江大学之后，她在那里工作情况和她父亲现在在大学里的情况。这后，他又给冯小凤写了一封信。
这几封信写出之后，半个月后李琳果然也给他回了一封信来，信中说，当年他在育美中学时，几次和他和同志们一起到她家访问，安慰她在困境中的父母，很感激他！后来他匆匆离去，很怀念他。没有想到，那天她从闽西抽上来时会在育美车站相逢，她真是非常高兴。她说她现在在鹭江大学已经正式工作了。她说鹭江大学的广播站，和原来她们的育美中学的广播站完全不同，它有专门一幢的房子设备也多了很多。就像一个县级单位的广播电台一样，播音员也很多，有五六个。播音有播音的人，编排有编排的人。她得从新学习过，但她会努力赶不上去的，不懂的地方她会请教老播音员。她相信，不久的将来，她也能适应这里的播音工作。请他放。她的爸爸已被学校安排为海洋系主任，还兼校务委员会委员。她爸爸现在在大学的新岗位上也很积极。她家在那里一切都好！盼以后常和她写信联系。如此等等。信看完他就揣在工作服的袋子里。
过了两天他又接到冯小凤一封信。冯在信中说：知道你已经在新单位上班了，还是一个大厂。她信中说：包家良，还是你好呀，你总算回家与你的爱人团聚了，祝你回家幸福！得知你所在的厂是个重工机械制造厂，有车钳刨磨铣等机加工车间，以后你有机会倒给我问问看，做620小机床车工要不要？如果要的话，将来我也想办法往那个厂里调。当然我现在没有条件，以后如有条件可以调了，我想到时候要是去不了金华义乌调到你单位倒也是很好的－－－－－－家良看了这封信也随便揣在袋子里。
星期六晚上，他下班后，肩上挎着一只帆布包，兴高采列烈火地往家赶，到八点钟光景，他到了陈村卫生院，虽然走得混身发热，口也有点渴，但想着雪梅这时已为他准备好饭菜，他到卫生院马上就好吃饭了，还是非常愉快。走进卫生院，和值夜班的医生护士打过招呼后，走上楼去，果然雪梅早已为他弄好了饭菜，见家良弄来了，早就在宿舍门口高兴地迎接他：“走得那么快，我想你还要等一会才能到呢，走了那么多路，一定饿煞的了，快吃饭吧！”
家良高兴地点点头，脱下工作服，让雪梅去井边浸着洗，他就在一张小桌边坐下来吃饭。见盖着盆子的两碗吓饭，揭开盆子一看，一碗是清蒸小黄鱼，一碗是冬笋炒肉片，还有一碗冬笋咸菜汤。饭是很大的一罐。家良下午在集体宿舍里装了半天电灯，下班后又走了足足一个半钟头的路，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于是便搬起饭碗来大口中大口的吃起来。响着软绵绵的大米饭，过着鲜美的鱼和笋，感到是那么的乐胃。
吃着吃着，忽然雪梅气呼呼地从楼下走上来，把一堆纸头往家良面前一抛，生气地说：“你怎么有那么多女人的信啊？包家良，你在鹭过得好潇洒呵！有这么多女人追随你！你调回家来，她们还跟踪追过来了！没有想到，你还是一个这么浪漫的男人哦！你在鹭江有这么多女人，你何必调回来呢－－－－－”
家良一下子被说得莫名其妙。他捡起她摔过来的纸头一看，原来是李琳和冯小凤写来的两封信让她看到了。家良拿过那两封信纸又溜览了一下。放下碗筷对雪梅说：“雪梅，你在说些什么呀？冯小凤，你不是不认识？当年你在鹭江时也看见过，她是个金华义乌人，前年我得了流行性感冒，亏得她和王长胜给我拿药送饭，这会我调回来时，我感谢她当年对我的照顾，临行我去和她告别一下，我到家后又写一封信谢谢她，就这么一回事！这有什么呢？”
“那她怎么说她也想调过来嘛？这说明她对你很有感情的，你走到那里，她也想跟你到那里来。”
家良说：“那是她一时随便说说的，调动那有那么容易！也想调到这里来，无非是金华义乌没有熟人进不去，能调到这里来也好的意思罢了。这有什么别的意思？”
“那哪个鹭江大学的李琳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她对你那么好感，说了你这么多好话，我看她也很欣赏你崇拜你呢，以前我就听你说过李琳这个人如何如何的好，她的父亲是个怎么了不起的人，现在你调回来了她还紧紧地追你到这里来了？我看你和她也非同一般！”
“你在说什么呐？！”家良越听越不对劲。“人家是个才二十几岁的刚从农村抽上来的知识青年。我对她能有什么？过去在中学里，清队时看她父母都被抓起来了，那完全是出于一种同情安慰她们一下而已。没有想到你一个受过高等到教育的人，对男女关系的看法也会这么偏狭？真是哭笑不得！要是像你想像的那样，我何必还要调回来呢？我就蹲在鹭江好了！我调回来干什么？”
“调回来你是为了儿子，不是为了我！”
“你和儿子分得开吗？为了儿子，也就是为了你嘛！不为你我调到这里深山冷岙来干什么？”
雪梅白了他一眼还是气呼呼地说：“反正我看你们关系不一般！到底到什么程度，这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这一晚上，夫妻两人吵了半夜。你一句我一句，都没有很好地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