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轮站在原处望着御案前的武后,心里暗自揣测起眼前这位传奇皇后来:刚见到儿子时的欣喜与柔情,听到太子让她退居后宫时的震惊与愤怒;到后来的冷漠与平静。如此短暂的时间却经历了几个不同的变化,果真不愧为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可她此刻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自己自是拿不准,既不敢劝更不敢问,只在心中埋怨起自己来:我什么时候来不好嘛,偏偏这时候来,搞得现在坐立难安的,这太子大哥也是不懂事,你说你个太子当得好好的,什么事都由母后为你操着心,还叽叽歪歪的那么多废话,若真把朝政交给你了,就别说你身体吃不吃得消了,就凭你那性格,说得好听点叫仁慈,难听点你那就是懦弱,不定那帮宰相怎么消遣你呢?
也真是的,你就是要说,这事又不是什么小事,就不能等我走了再说?我也真是命苦,来了这鬼地方,还到了帝王家就不说了,可偏偏是这家,一个多病多疑的父皇,一个体弱懦弱的太子大哥,最要命的就是这个母亲,却是褒贬不一,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
李轮这里是天马行空,埋怨叹息,猛一回头,但见御案前的武后虽说是翻着奏章、拿着朱笔,却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心里明白,母后看起来好像是很平静,可心里肯定不好受,本来嘛,辛辛苦苦的操劳,外面的人说也就算了,连自己儿子也这么说,换了谁也受不了,帝王也好平民也罢,人心可都是肉长的,别人有苦还有地方诉,别看她贵为皇后,可连个诉苦的人都难找,自己也别怨东怨西的了,还是想想怎么来劝劝她吧。
李轮心里想劝,可又不知该怎么来劝,这话还真不好出口。搞不好,她还会把怒火发在我身上,那我岂不是更冤枉?李轮是琢磨来琢磨去,好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御案前,冲武后笑了笑:“母后,儿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轮儿,今天是怎么了?有话你只管说。”武后只皱了皱眉,眼睛却依旧盯着奏章,头也没抬。
见武后这样,李轮可有些吃不准了,心里暗自嘀咕:什么叫我今天怎么了?明明就是太子惹你不高兴,管我什么事嘛?我还不是想劝劝你,让你别难过,唉,武则天的儿子可真不好当。李轮心里这么一嘀咕,可就把想好的话全给忘了,这话还真不知该怎么说了,只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武后。
见李轮半天不说话,武后抬起头来,冲儿子淡淡笑了笑:“你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母后讲?你这是……”
“启禀母后,儿臣想……儿臣是想说……儿臣……。”李轮这一急,这话就更不知该怎么说了。
“嗨,有什么话你只管说,母后又不会怪你。”武后见满脸涨得通红的李轮笑了笑:“平常那个机灵劲都上那里去了?”
被武后这么一说,李轮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摸着自己的头,冲武后傻笑,却暗自叹息:唉,我也真是可怜,为什么我偏偏就摊上武则天这么个妈?在她面前除了撒娇就是装傻,就这点伎俩,现在毕竟自己年纪小还能行得通,可这样下去恐怕也不是办法,虽说上次传言的事是自己想了点子,母后对自己也大加赞赏,这说明我够聪明;若是既聪明又体贴,那母后一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这体贴嘛……,对了,刚才太子那番话,她一定很生气,我何不劝慰劝慰她,让她觉得我够体贴呢?想到此,李轮冲武后笑了笑:“母后,您就别生太子皇兄的气了,他那是少不更事,您就别更他一般见识。”
“嗯。”武后嗯了声,盯着李轮提高声音道:“你说什么呢?说你皇兄少不更事,他在你这般年纪已监国听政了。”
“我说皇兄少不更事,请母后不要跟他计较,难道儿臣说得有错?”李轮顿了顿,武后的声音虽然提高了,见她只是看着自己,并未动怒,李轮的话就多了起来:“本来嘛,这朝中之事,皆由母后操持,别人愚昧乱说也就罢了,他应该知道母后的艰辛,不该跟着那些愚人乱起哄才对,再说了……”
“放肆,你胆子也太大了,知罪吗?”武后厉声打断了振振有词的李轮。
“儿……儿臣知罪。”正说到兴头上的李轮,被武后这么一训斥,有点不知所措连忙低着头跪倒在地上。嘴里虽说是知罪了,却不知错在何处,心里还暗自纳闷:我也没说什么啊?不就说说太子不懂事?他本来就不懂事嘛,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呢?其他的我也没说什么呀?这母后也是,看你不开心,想劝劝你,没想到这劝还劝出罪来了,可到底是什么罪啊?真是郁闷。
武后看着跪在地上的李轮,冷冷说道:“可知你犯何罪?”
犯何罪?我哪有罪啊?可你这么说了,就是没罪也变得有罪,真是冤枉啊,可这冤还没地方伸,李轮是一肚子的委屈,跪在地上小声道:“儿臣愚笨,望母后教诲。”
“我看你岂是愚不可及,简直是胆大妄为。”武后厉声训斥着李轮。
就说嘛,这还真劝出麻烦了,说我笨也就算了,什么地方又胆大妄为了?跪在地上偷瞟了眼一脸怒气的武后,明明是太子得罪你,我这里是好生劝慰你,可你这火却发到我这里来,李轮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不争气的眼泪也就簌簌往下流,却还不得不,不住的叩着头,哽咽着向武后认错:“儿……儿臣知错,儿臣……该死,儿臣该死,请母后责罚。”
“什么就该死了?我什么时候说你该死了?”可能是自己的泪水让武后感动了点,看着李轮皱了皱眉,声音比刚才稍微缓和了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什么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我错在哪里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改?不过我的惯用伎俩好像还是起了点作用,至少,母后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严厉。可也没说让我起来,没办法,谁让自己是人家儿子呢,还是跪着吧。可老这么跪着也不是个事,还是继续装可怜吧,本来就觉得委屈,这样一来,李轮不仅脸色挂着泪珠,还不住的抽泣起来。
“难不成母后还委屈了你?”武后今天好像没那么好说话,依旧没让李轮起来的意思。
“儿臣……儿臣……儿臣不委屈……不委屈。”李轮一边抽泣,嘴里连声说着不委屈,心里却是委屈之极。本来嘛,得罪她的是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子老兄,他到是没怎么样,优哉游哉的回太*去了,留我在这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知道你心里难过,不就想劝劝你,让你心里好受点,这好心到成了罪,换了谁不觉得委屈啊?
“真不知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武后看了眼满脸泪花的李轮,皱了皱眉,见儿子可怜巴巴的跪在那里,毕竟是做母亲的,这心里到有些不忍了,语气也就缓和了许多:“知错了就好,你起来吧。”
“嗯。”李轮心里一肚子的气,连谢母后也给忘了说,微微抬头偷瞟了眼板着脸的武后,抽抽嗒嗒不肯起身,只用衣袖去擦脸上的泪。
“瞧瞧你这副德性,这哪里还像个亲王?”武后虽说语气依旧严厉,不过当她看见李轮这般模样,竟然笑了起来,放心手中的笔,走到李轮身边,轻叹了声:“唉,怎么你兄弟俩人都这样?真跟太子皇兄一个样,不过啊,他在你这般年纪时,已开始监国了。”(据史料记载,李弘八岁时开始监国听政。)
“母后言重了,儿臣怎敢太子皇兄相提并论?”李轮听得有些懵,心里暗自纳闷:我什么时候跟他一样不懂事了?抬起头不解的望着武后。
“你道我说什么呢?是说跟你太子皇兄一样,都那么爱……”武后原本想说都那么爱哭,想了想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顿了顿,盯着李轮:“你也知道不能跟你太子并提?母后以为你的圣贤书都枉读了呢。起来吧,难不成,还要让母后拉你起来?”
听武后这么一说,李轮这时才恍然大悟,自己只顾着想母后会因皇兄的话生气,到忘了这位老兄是太子,按说太子为君,自己是臣,当然是不能乱批评,我的妈呀,我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难怪母后动怒,刚站起身,连忙又跪在地上:“儿臣真的知罪了,请母后责罚。”
“真知道错了就好。”武后看着跪在地上的李轮笑了笑:“若真知错了,就起来吧。”
“谢母后。”李轮见武后脸上有了笑意,冲武后笑了笑,站了起来。
武后瞪了眼李轮:“还好意思笑,不是母后怪罪于你,这么大人了,也不想想,且不说你皇兄是太子,他为君你为臣;就是寻常百姓家,还分个长幼的,枉你还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纲常岂是可以乱的?”
“儿臣知错了,儿臣是……儿臣是……。”李轮自知理亏,本想说见太子让你难过,想安慰你为自己辩解,见母后的样子,好像并不那么生太子的气,到是自己多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玩着手指。此刻,心里却又不得不为武后的宽容、大度折服。
武后拉过李轮的手:“母后岂不知你的心思?可知你皇兄本性仁孝,这话岂是出自他本意?再说了,你母后难道就是那鼠肚鸡肠辈?”此刻武后眼望前方,心里却暗自琢磨,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若不是那帮宰相嚼舌头,就凭李弘自己,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敢对自己说这番话的。
“嗯,母后,您说……”李轮似懂非懂的点着头,看母后虽说一脸的平和,可她眼里却跟要杀人似的,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真是让人难以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