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路上,唐皇后坐在辇车里眉头紧锁,不发一言,美丽高贵的脸庞上布满寒霜。她一路上默默思索着什么,似乎有件事,让她一下子很难下决心似的。
才回到顺宁宫,早有那小太监上来禀报:“禀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着人送信,说太傅去世了,太子殿下正在处理太傅的善后工作,一直没有回宫——”
唐皇后点点头,随即吩咐身边的德公公:“小德子,你去太傅府看看,传哀家懿旨,到库房领一万两银子,给太傅家送去,叫他们好好办理太傅的身后事……”
德公公忙点头称是。
唐皇后回到寝宫,神思不定,只觉心头闷闷的,竟像是憋了好久的气,又发泄不出来,她似是有些灰心又似有些恼火,坐在床榻上默念:“天意啊天意,本来还想着给诚儿纳个侧妃,早日添个皇孙,好了却心头大事,谁知这会儿太傅又走了,只怕诚儿会以此为借口,拖延时日——”她叹了口气,心里又埋怨起云雪来,“看样子是个聪明的,可是她和诚儿在一起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为何那肚皮一直不见动静?若是怀了诚儿的子嗣,当个太子侧妃又有何难?”
唐皇后独自郁闷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歪在床侧边打起了盹,迷迷糊糊间,看见房内走进了一个明黄的身影,唐皇后定晴一看,却是顺宗帝走了进来。
顺宗帝步伐稳健,面色如水,进房后看见唐皇后坐在床上,目光怔怔地看着他,脚步一滞:“皇后可是不舒服?可否叫御医来看看?”
唐皇后方从梦中惊醒,急忙跪下迎驾,口称恕罪,顺宗帝扶起她,口气中充满怜惜:“皇后,你可要注意身体啊,朕忙国事,你忙家事,朕不能没有你啊!”
唐皇后受宠若惊:“皇上谬赞了,臣妾惶恐!”
皇上和皇后两人虚虚实实打了会太极,皇帝方把话题转到正题上来:“皇后,今天你去诚儿的后院看了?”
皇帝这样戏称太子的后院,皇后也笑了:“禀皇上,臣妾今天去看了。”将自己如何突然心血来潮进了赵府,云雪如何不慌不忙应对她,笑着向皇上说了一遍,边说边偷看皇帝的脸色,还好,皇帝一直笑吟吟地听着,好像还颇感兴趣的样子。
末了,唐皇后打趣问皇帝:“皇上来找臣妾,就只是来听听诚儿后院的情况?难道不是关心太子?”
皇帝也笑:“皇后做得对,早该去看看了,是什么样的女子能令我们的太子金屋藏娇?能让太子为了她而不惜惹他的父皇生气?为了保护她让她住在东宫后面……诚儿还年轻,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年轻人一时情迷也说不定——”
唐皇后揣测着皇帝的心思,替自己儿子说话:“皇上,请您看在臣妾面上,不要责怪诚儿,他今年也二十一岁了,该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只是臣妾以为,那女子缺乏良好的家世,又是个和夫君和离过的,做不了诚儿正妻,若是给她做个侧妃,想必也不至于委屈了她,也正好顺了诚儿的意,还请皇上成全。”说完,给皇帝跪下。
皇帝道:“起来吧,刚刚还说你不要生病,你这样为了诚儿而委屈自己,朕可要生气啦`!”见唐皇后目光殷切,又道,“好啦好啦,朕答应你,不为此事为难太子,不再干涉他俩的事,至于他们以后会如何,皇后你看着办,至于侧妃之事,此事不必操之过急,毕竟那女子不良名声在外……”皇帝大概忘了,云雪之所以名声不好,但是拜他所赐。
唐皇后一喜,谢过皇帝,挨着皇帝坐下,将宫女端上来的果子拿了个递到皇帝手里。这果一看就是新采摘的,宫女已经剥好果仁,看着十分清甜可口。
皇帝却摇摇头:“皇后你自己吃吧,朕刚刚从珊儿那儿来,吃了不少。”
唐皇后脸色不变,轻轻放了颗丢进自己的樱桃小嘴里,随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皇帝又道:“太傅去世,太子将太傅的身后事,安排得妥妥当当,今天满朝文武都在朕的面前夸他,就连朕了很高兴,朕觉得他一天天长大成熟了,有了自己的主见。只是佑儿,从小就在边关吃苦,身边也没有个疼他的,他母妃常常在朕的面前哭,这不,朕想到他也不小了,就给他赐了一门亲事,让他回来大婚。”
这才是皇帝真正来找自己的原因!
唐皇后不动声色,勉力笑道:“如此甚好,佑儿这孩子也该回家好好调养了。不知佑王妃是哪家的女儿?”
皇帝道:“皇后猜猜?”
唐皇后笑道:“皇上您真爱说笑,臣妾笨得很,哪里猜得到?”
皇上看唐皇后那似嗔非嗔的生气模样,哈哈一笑:“好了好了,朕不为难皇后,此女是徐大将军的独女,叫徐轻舞,长得是花容月貌,文武双全,将来和佑儿,那可是真正的并驾齐驱,驰骋缰场,朕已经答应了。”
唐皇后道:“如此好的女子,佑儿也必定喜欢,徐大将军又是我朝重臣,对佑儿带兵打仗必会尽心相辅,佑儿成了亲,如虎添翼,他和诚儿,一个治国,一个安帮,大周何愁不兴?皇上您真是英明啊!”
皇帝哈哈大笑:“知我者,皇后也!这么说,皇后也很开心喽?”
唐皇后笑道:“开心,臣妾自然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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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佑和徐轻舞的婚期很快定了下来,朝中一帮识眼色的大臣都来兰芷殿乔贵妃处恭贺,后宫的各色嫔妃也来送礼,一时间,兰芷宫川流不息,人来人往,乔贵妃收礼收得手软,整天笑眯眯的。
乔侯爷带着青源和青木来给乔贵妃贺喜,四处无人时,乔贵妃对哥哥说:“佑儿大婚,我这个做娘亲的,终于可以放心了。”
乔侯爷也笑:“娘娘想得真周到,大将军做了佑儿的后台,何愁大业不成?”
青木也上前恭维自己的姑姑:“姑姑日思夜想的,不正是这个?可算是天遂人愿,如虎添翼……”
乔贵妃十分得意:“这事,佑儿知道了也定会开心,徐轻舞自小和他情投意合,听说此女的美貌,是人间绝色——再过几天,佑儿就应该准备大婚了。我们当务之急,是多收集太子的把柄,组织一些大臣来弹劾他,一开始虽不至于废了太子之位,但让皇上对他慢慢失望到绝望,也不是不行的——”
乔侯爷道:“贵妃娘娘深谋远虑,为兄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太子殿下,一向做得太好,想要收集他的一些把柄,实在太难。”
青源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姑姑对话,静立一侧,安静得如一尊雕像,不发一言。
乔贵妃发现了他眉间的不悦,故意逗他:“怎么,佑儿大婚,源儿不高兴?”
青源扭头不回答,青木用手暗暗扯了他衣袖,他才勉强挤出一个笑来:“佑表弟大婚,青源自然为他高兴——只是姑姑说的大业,我却不是十分认同,此事不但危险,而且涉及大周未来的江山社稷,恐百姓惊慌难安,深受其苦……”
青源话还没说完,乔皇妃已经气得脸色铁青:“住口!你一个小辈,有何能力议论大人之间的事?你那是鼠目寸光,哪里明白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之事?哦,本宫明白了,你这是怪本宫,怪姑姑我求皇上将你妻子休掉了?”
青源被乔贵妃一语道破心事,扭过头去,不说话。
乔侯爷见妹妹气得直喘气,一个巴掌掴了过去,立马将青源的脸上印上一个五爪印。乔侯爷还不解气,怒道:“无知小儿,你懂什么?你那念念不忘的妻子,如今早就投到太子殿下的怀抱里去了,那样水性杨花的女人,要她做甚?幸亏不再是我乔家人!”
青源抚着脸,眼里滑过一丝悲伤:“父亲,孩儿不会怪她,是我乔家先对不起她的,她在我心里,始终都是我的妻子——”
乔侯爷气得浑身发抖,举手还要打他,早被青木一把抱住:“父亲,三弟说的只是气话,父亲何必生自己儿子的气呢?”
乔侯爷恨恨地放下手,指着青源道:“从此后,不准你再提那个女人,我和你姑姑,已经重新给你找了一个女子,她就是刘尚书的独生女儿刘谨!”
青源只觉得自己的头嗡地一响,思维停滞了半秒,等他清醒,他再也不想呆在这里,招呼也不打,转身就朝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