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乔府的日子并没有如云雪想像般的那么难过——
清晨,梳洗完毕,去给王夫人请安,陪她一起用早餐,听她有意无意地训示。
白天,云雪和奶娘、宁儿等人一起聊天。大家围在一起,吃着水果,磕些零嘴,不光说些小时候的趣事、还家长理短,说些府中听来的奇闻逸事……也不管是道听途说,真真假假,众人充分发挥着女人家的八卦精神,将事情说得惟妙惟肖,让云雪听得津津有味,如临其境。
傍晚,云雪就由宁儿陪着,在乔府各处散散步,畅游亭台楼阁,看些花花草草,说些轻松趣事。
有时候也去紫嫣院子坐坐,和她一起喝茶。云雪发现,紫嫣是个易相处的人,长得美丽,说话声音也好听,常常让她心生知己之意。
这几日青源忙完韦通的事,又被下旨,去京城周边,察看农人播种情况,常常是云雪犹在梦中,他已早早地起床,晚上也是很晚才回家中。云雪已在卧房内另置一张小床,铺上锦被,倒也舒适松软。青源回来,就歇于小床之上,有时会和云雪说几句贴心话,有时他回来太晚,云雪已梦周公,哪里还看得见他的渴望,听得见他的叹息。
日子眨眼间,已是一周有余。这样的日子,在云雪看来,也没什么不好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云雪常常会在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时,内心涌起莫名的不安……
原来,乔梁是大周朝的侯爷,其妹乔玉珊是大周朝皇妃,生得天姿国色,因善解君意,且生有一子,甚得圣上欢心,后妃地位尊崇,仅次于皇后唐宛如。唐皇后生有一子,乃当今太子赵良诚,乔皇妃一子名赵良佑,已有封地及王爷名号。当今圣上共有五子,最出色者当数太子赵良诚,二皇子赵良佑,一文一武,相得益彰,为大周朝子民所津津乐道。
太子年少时,便已博古通今,将诸子百家治国之策,论得头头是道。太傅赞美其“不拘一格,学以致用,怜民生疾苦,将仁义天下”。太子十二岁那年,有一邻国送来一头怪物,龙身、犀角、象尾、鹿蹄,众人皆不识。文武百官立于朝堂之上,邻国来使语气讥讽,道大周朝堂堂大国,竟无一人能识此物,可见朝中无人,民众愚笨之极也,直把众臣气得跳脚大骂却又无可奈何。太子闻之前来,朗声曰:“此谓蜞,和麒麟一样,古之神兽也。”邻国来使瞠目结舌,携之怏怏而去,众人无不称奇。
佑王爷自小习武,熟读兵书,十一岁时便与大将军一起,戌边守国,和军中男儿一起,同吃同住。十五岁那年,一邻国来犯,佑王爷和大将军一起,用声东击西之策,迷惑敌军……且横刀立马,斩杀敌将于马下,让敌国溃不成军……大周朝一时传为美谈。
按理说,大周朝有了这样的经纬之才,该当拍额称庆,然乔皇妃和乔梁,却不甘心良佑只能为王爷,加上大将军和朝中某些大臣的支持,渐渐便有了问鼎之心……唐皇后之舅孔庆等人,哪能让这些阴谋得逞?无论是从正统出发还是从储君已立不可动摇国之根本来看,乔梁等人的作法显然都是有违常理的。
云雪叹了一口气,原来青源那次遇到的危险就是这样来的……
想到青源,心中一痛——他每天忙碌奔波,焉不知道乔家已经危机四伏?只要太子安然继位,要除之人第一就是乔家,如此浅显的道理,怎么他们就视而不见呢?可见人一旦被权利yu望蒙蔽,就看不见自身的危险了。
云雪觉得有必要和青源好好谈谈这些道理——这天晚上,她叫银彩沏了一壶雨前龙井,搁在床头,手中拿了一本大周国游记,一边看书喝茶,一边等青源回来。
青源回来得很晚,茶叶的清香也挡不住云雪沉沉的睡意,青源回来时,看到的便是云雪倚在床头,被上放了一本书,正昏昏欲睡。他轻轻上前,正欲替她掖好被子,云雪已经惊醒了。
青源怜惜地看着她,目光中写满歉意:“吵着你啦?”
云雪摇头,发现青源已换上了家常衣服,正半解了衣衫,露出了好看的脖颈,喉结微动,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云雪一时有些心跳加快,闭一下眼,又缓缓睁开。
“你喝过酒了?吃过饭没?”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
青源吹了口气,用力地闻了一下,奇道:“这个你也闻得到?晚上和同僚们一起喝了两杯,怕你不喜欢,我还喝了两碗汤,一大壶茶,回家还漱了口——”说着笑了起来。
“我有说过不喜欢吗?”云雪有些恼。
“那你就是喜欢喽!”青源笑眯眯地走近她,朝她吹了一口气,酒味飘过,云雪将身子一侧,躲到了一边。
“你还真来了?一边去!”云雪作嫌弃状。
“哟,又不喜欢我啦?”他诞着脸笑,却并不过来,在小床上坐了,“这么晚不睡,是不是等我呀,有事?”
“嗯,看你忙,这几天也没和你顾上说几句话,想和你说说!”云雪故作淡然。
“你说,我听——”他倒在床上,“这几天是有点累,东奔西跑的,我一个小小六品官,跟在各位大人的后面,只有跑腿的份。”
“你不愿意?”云雪瞟一眼他,“我看你忙得挺欢的呀!我回家了,也不见你陪陪我,你还说什么要带我回娘家的呢,原来是只见打雷不见下雨的……”
“对不起哦,云雪——”他忍着倦意,抱歉地看她一眼,“两天,再过两天,我就可以休息一天了,到时候我再带你回家去,好吧?”
“我还想去集市玩玩,去酒楼转转——”云雪说,“我想你陪我去!”
“你自己去——带宁儿,带子重去,我就不陪你啦——”他的声音已经带了浓浓的睡意,慢慢地越来越小,终于没了声音。
云雪一时无语,半晌,只得下床替他盖上被子……
第二天,还没有等到天黑,青源已经回家。
云雪大喜,叫宁儿吩咐厨房做些好菜,做好后端到她们住的院子来,她预备和青源边吃边聊,她要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希望他能好好想想。
青源去了乔梁的书房……回来时看到了桌上的饭菜和满心等待的云雪,但他却只能抱歉一笑,匆匆换上衣衫,骑上骏马,和乔梁一起赴宴去。
云雪的满腔期待化成了泡影,闷闷地想,那好吧,你不吃,我一个人吃——云雪和饭菜搏弈,但哪里吃得下……
第三天,一夜暴雨,青源根本没回家……
云雪这才觉出自己的无力来……她再也没有心情去和丫头们说笑,也没有心情去紫嫣的住处串门,更没有心情去想王夫人眼中的恼意……她看着墙上的画卷,想着我本该也是会画的,为何此时已江郎才尽?看着书上的诗句,想我本来也是能出口成章的,为何此时腹内空空,灵感全无?她看着厅堂几上静卧的古琴,想我本来也是琴意高超、行如流水的,为何此时手拙眼生,对琴避而远之?想得最多的,却是——青源他这样一步步走下去,必会危机四伏……
纠结缠绕间,只觉得自己和乔家,已走进了一条死胡同,一时不知如何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