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独有的马车,侍卫那冷冷的生人勿近的面孔,都让路上的行人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马车轻快地行驶在京城的大街上,向太傅家而来。
太傅家早有人侯在府门口,远远地看见太子的马车,大门立刻打开,太傅家人恭敬地将太子一行人迎进府来。
良诚下了马车,在侍卫的簇拥下,大踏步朝太傅住的院子走,太傅的三个儿子及管家等人恭敬地前边带路。良诚走到哪里,府中家人奴婢等纷纷跪下问安,良诚来过多次,也吩咐过不必多礼,但是太傅一家人那敢逾越。
太子一边走一边问太傅的大儿子贺极:“老师今天好点没有?”
贺极追随着良诚的脚步,躬身回答:“老爷子今天心情很好,早上起来喝了一碗粥,刚刚还念叨着殿下您呢!”
良诚一听也很高兴:“那就好,老师心情好,病就好得快,我今天从宫中带来了二株千年人参,是长白山产的,给老师补身子用,吃完了再叫御医开方子去拿,不要客气……”
贺极等人感激地谢了。
一行人来到太傅的院子,太傅贺策正在院子里等候良诚,他面容清瘦,两眼深凹,虽已年暮,眼睛浑暗,但眼睛里偶尔精光一闪。他坐在轮椅上,微笑着看着良诚向他请安。
太傅贺策的身后,立着一位美丽沉静的姑娘,约十五六岁的模样,长得是面如银盘,身材婀娜,一双秋水含笑,看着良诚的目光,带着无尽的爱慕欢喜。这姑娘是贺极的女儿贺圆。
良诚给太傅行过礼,在太傅身边坐下,向老师说了几句朝中的事,还有近来的水患。院中不相干的人,早已悄悄退下,只留下贺策父女,蒙奇和高轶在良诚五步之遥,其他侍卫守在门口。
太傅贺策虽已近八十高龄,但是耳朵不背,和良诚简短地说了几句话,他并没有给良诚出什么主意,但是他看向良诚的眼里,满是慈爱和欣慰。对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并不是让他去做一件什么事,而是让他感觉,他虽然已经是垂垂老矣,但是他依然受人尊重。
良诚见太傅脸上又显疲惫之色,忙起身告辞。这几个月来,良诚天天来向太傅请安,风雨无阻,知他明日要来,太傅也不挽留,良诚行过礼,依旧在贺极的陪伴下走出院子。
贺圆对祖父低语一句,随即跟着良诚等人走出院子。她和良诚走得很近,华丽的衣衫摩擦声中,她身上的香昧四散开来,飘入到良诚的鼻中。
良诚皱了下眉,微微移开了一步。
贺圆浑然不觉,一双多情的眼看向良诚,甜甜叫道:“太子哥哥,我家池塘的荷花开得正艳,何不看看再走?”
良诚看一眼身侧的蒙奇,这小子的目光平静无波,和木头人差不多,但仍是亦步亦趋,走在自己身边,即使在这样的场合,他的左手仍习惯性地握着腰侧的宝剑,剑鞘上的一颗蓝宝石熠熠生辉。
良诚的余光看向高轶四清,不觉一笑。这两人也是面无表情,手也握着剑柄,不同的是,高轶的目光如炬,时不时瞟一眼蒙奇,似乎对他怀有戒备之心。
想到父皇对自己变相的警告,良诚的眼睛暗了下来。
良诚对贺圆道:“东宫事多,我就不陪妹妹赏荷了,我明日再来看老师。”众人急忙跪送良诚上了马车。
等良诚一走,贺极便责怪女儿:“太子殿下忙着处理国事,哪有闲情逸致陪你看荷花,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呢?”
贺圆本来就有几份懊恼,听到父亲的责备更加不悦,噘着嘴道:“我哪里错了?我不过是想和太子哥哥多说几句话,你们不是也想我嫁进东宫去吗?”
贺极道:“女孩子要矜持些,不要太随便,太子殿下何许人也,你邀请他是没错,可也要看场合,大庭广众之下,就不能胡言乱语,失了身份,也让太子殿下看轻你……”
贺圆一个女孩子家,毕竟脸薄,被父亲几句严厉的话,说得颜面尽失,哭着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良诚回到宫中,吃过午饭,也不休息,一口气将满桌的公文批阅了多半,喝了两杯茶,觉得有些困,起身便在殿门口散起步来。
虽是盛夏,但是凉风习习,殿中一片清凉。空气中隐隐有花香传来,良诚看一眼殿门前花池,有几种花正开得艳,但是被骄阳一晒,都垂下了头,显得有几分无精打采。
良诚想起贺圆说的荷花,心中一动,对高轶道:“去前面走走!”
来到皇宫的莲花池,满池的荷花果然开得正艳。微风吹拂,荷叶舒展,荷花摇摆,如亭亭玉立的少女,正在翩翩起舞。有些荷花花瓣已经脱落,露出细小的莲蓬来,立在荷叶丛中,一点也不起眼。
良诚在荷香中静静地伫立了片刻,心情慢慢舒展开来,想起未完的公文,慢慢走回去。
……这样宁静的午后,乔贵妃也没有休息。
她的手上,握着儿子良佑的来信,她看了又看,郁闷之情顿生。
良佑在信中说,尹云雪只是他的贵客,在华神医那儿看病,面对乔贵妃的疑问质询,良佑在信中淡淡地回答,他只是尽兄弟之情,尽地主之谊,安慰她不必理会那些流言,只要云雪的病一好,他会送她回乔家……
乔贵妃看着这信,心中百味陈杂,当初她只是向皇上随口说起尹氏之事,试探性向皇上求旨,想不到顺宗竟然爽快地应了她的要求,干脆利落得让乔贵妃都有一份疑惑。现在想来,皇上那时,其实早就等她主动说那句话了。
若尹氏病好,佑儿便要送她回京,这让乔贵妃有些为难起来。她本不想将圣旨一事告诉良佑,但是,若她不说,良佑回来知道详情,必会不满。乔贵妃一时不知如何回信,急得在兰芷宫踱来踱去。
贵妃不歇息,曹公公也不敢懈怠,躬身立于贵妃身侧,一双眼不时瞟向贵妃。自那日被良诚吓了一回后,他的气焰收敛了许多,对宫女太监也不似以前那么苛刻了,有时候,面对一干宫女太监,他也会挤出一个虚假的笑容来。
乔贵妃见他杵在自己身边,默默无语,只偶尔擦一下肥脸上的汗水。其实兰芷殿倒也清凉,只是午后寂寂,众人都在休息,殿中只有两三个宫女守候,不时地掩嘴打着呵欠,似是困意正浓。
乔贵妃问曹公公:“佑儿那里,本宫要如何回信?”
曹公公想起自己泄露密旨一事,惴惴回答:“依奴才看,娘娘不妨直言相告于王爷,对尹氏如何,王爷必会心中有数。”
乔贵妃点点头:“本宫也有此意,皇儿不是外人,对他直言无妨。对那尹氏,他自行斟酌就好。”她可不相信所传的流言蜚语,对良佑,她还是有信心的。
乔贵妃亲笔写好信,交待人送去。
曹公公欲言又止:“娘娘——”
“说吧,何事?”
“听说,皇上让蒙奇将军去东宫殿了,说是保护太子殿下,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皇上是不放心太子殿下,派蒙将军去监视呢!”
乔贵妃微微一笑:“太子竟然请皇上收回圣旨,这种傻事,皇后也不加劝阻,本宫看她皇后之位是当得腻了。”
曹公公也笑,谄媚道:“还是娘娘有远见,拒绝了侯爷的要求——”
乔贵妃得意地道:“不是本宫夸口,皇上的脾气,本宫是了如指掌,这种傻事,本宫是绝对不会做的。”她想了想,“不过,哥哥家确实失了一位儿媳妇,等一段时间,我要请皇上赐哥哥家一位家世相当的好儿媳妇,青源侄儿一位漂亮的贤妻。”说完笑了起来。
而此时的乔府,大门正徐徐打开,乔家的三少爷青源风尘仆仆走进家门,跟在他后面的,还有走路蹒跚的林原。